皮绾带人兵不血刃夺取了垣城,垣城内波澜不惊。垣城令、尉、丞都是垣城本地人,被剥夺职位后,竟然谁也没想到要回大梁向魏王报告,而是就地在垣城当起了富户。陈四等人见状,向张禄报告了,也就不再理他们,只当一般邑民看待。
陈四作为垣令,竟然不怎么管垣城的事务,每天四处闲逛,和商家、农户、长老闲扯,县政全都交给尉、丞。作为县丞的芒未却不太关注政务和经济,常常经手军务;有意思的是,由皮氏丞提升的垣尉对政务更感兴趣,干脆和芒未来个心照不宣,你管军事,我管政事。于是垣城的三驾马车谁都沒干自己的事:尉和丞暗自提升一级,成为令和尉,而县令陈四每天不管事,只带着两名官吏和五名士卒,四乡里访贤问老!
垣城的官吏都是原班人马。垣城的县卒有限,只有一百人,单独编了一队,本来以县尉作为名义上的卒伯,但现在垣县的士卒达到一千人,名义上归垣尉管,其实由芒未负责,也没有派人来当大夫。陈四虽然没当上武卒,但却是冲着考武卒去的大梁,在侯嬴那里混了两三年,也算得是半个武卒。说起自己和武卒的经历,曾经作为魏人的垣县士卒都起敬佩,与陈四很有亲近感。陈四每天下乡,就从本地的士卒中挑人跟着,每天都不一样。其他人跟着秦卒一起训练。
一千士卒防御一个小县城,其实是没必要的。之所以要留这么多士卒,更多是要震慑那些心怀不轨的人。随着陈四闲逛几天下来,周边的情况大致摸得差不多了,多数民众根本不知道县里已经换了长官。陈四下来时,由县里通知乡里,乡长、里长也不以为异,照常接着,均以为是新调来的县令。
垣县下达的第一道指令就是派出官吏到安邑学习秦律。安邑尉李冰精通秦律,亲自授课,并安排他们实际办理安邑的政务。这样,安邑的事也有人办理了。张禄和郑安平都很敬重李冰的学识,他讲课时,两人也经常旁听。李冰则明智地向大家介绍:这是安邑守、丞亲自督学。
如此安静了约半个月,大梁派来使臣,向垣县授历,被安排在馆驿住下。陈四突然起了一丝童心,要作弄一下使臣,就直接去馆驿与使臣见面。见面后才发现,使臣明显不认识垣县的领导班子,见了陈四毫无异样。陈四大喜,回来后与其他二人一合计,决定将假冒进行到底。
第二天,陈四亲自驾车到馆驿,将使臣接到县府。全县官吏照常迎接。由于陈四、芒未也操一口流利的大梁话;垣尉虽然是秦人,但久居晋地,偶尔用晋音答一两句话也没有问题,使臣没有产生任何怀疑,完成任务,吃了宴席,领了礼物,就走了。接待的具体事宜自然由旧官吏操办,那都是熟的!
陈四接了历书,立即向安邑报告:垣县易手的消息并未传到大梁,大梁派使臣来授历书。并将历书上交给安邑。不久安邑回报,大梁使臣若至,当即报郡知,不应擅自行动!陈四等人心中有些不快。
秦历与魏历有所不同,秦历以十月为岁首,魏历以正月为岁首。所以秦历几个月前就颁下了,而魏历现在才到。
随后就出现了一件棘手的事:魏历新年就要到了,是否允许垣县按魏历过新年?由于垣县新归秦未久,十月时,垣县并未按秦历过新年。如果魏历新年也不过,那将失去一次重要的与民同乐、安抚人心的机会;但如果过魏历新年,则又有叛国的嫌疑!
垣县在发现乡里正在准备过节时,即将此事上报给安邑。不几天,安邑回文:“垣别有风俗,有司但顺而从之,不名之辞岁。”
有了安邑的批文,垣县大胆开始筹办新年庆贺。陈四每天带着人四处乡里窜,频频参加乡里的岁祭、社祭。县里也有县吏的参与下,准备县祭。城里的富户献上猪羊等物,最积极的竟然就是原来的垣令、尉、丞。陈四见状,当即令三人担任祭酒、相和司,总管县祭的具体事宜,只要不用县里出钱、出力的,一概听其所论。三人则借机很敲了乡里一些竹杠,但由于陈四频频在各乡里出现,总体上还是收敛的。
到了县祭的那一天,各乡里的头面人物都到了。陈四、垣尉和芒未三人正式在诸地乡绅面前露了面,祭祀了山川社稷。熊熊的大火烧红了半个天空,整个空气中都飘着肉和粟的香味,众人纷纷传言,祖宗诸神一定十分欢喜。各乡在一片欢庆之中,分享了祭腊。
喜庆过后几天,馆驿又来报告,说大梁又有使臣到了。
陈四一惊,立即派人将此事上报安邑,同时自己前往馆驿,探询使臣的来意。
使臣见到陈四后,显得有些惊讶,问道:“令其新任乎?”
陈四答道:“然也,今春方至。”
使臣问道:“故令何在?”
陈四道:“见在城中。”
使臣问道:“敢得见否?”
陈四道:“使君与故令旧识?”
使臣赶紧道:“但得一面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