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四看了看那名船主,那船主道:“非也,非也。虽皆卫氏,实各行其事。逆旅主人之昧也,吾亦深知,然交浅,不便深劝!”
陈四看了那船主道:“所谓卫氏者,岂濮阳之宗室乎?”
船主道:“诚哉言也。以此上溯,庶亦与卫侯薄有其亲。”
陈四道:“敢是卫公子!”
船主道:“岂敢!公孙亦不得矣!离士林数世矣!”
陈四再对前面说话的赵商道:“赵贾其言三五日有变,彼时或得舟几何?”
那名赵商道:“吾等同侪,焉得不同气相通!彼时商贾巨舟或尽泛于河矣,彼所征者,不过邑民行舟而已。”
陈四道:“赵贾义气至此,敢请同饮!”避席举酒相邀。
那名赵商谢道:“非吾之为也,凡吾赵商皆得与力也!”
陈四道:“赵客多豪杰,此言不虚也!”
那名赵客道:“愿与陈贾共之!”亦避席举酒,两人对饮一口。
得到赵贾的解释,郑安平和陈四又放了一点心。陈四又问道:“敢请商主,自黎至洛阳,需时几日?”
商主道:“自黎至洛阳,将泊延、卷,遂至偃师、缑氏,便入洛阳矣。总计三日夜。延、卷皆魏地,亲于商贾,所行无碍。”郑安平听到“魏地”二字,心中泛起一股淡淡的幽怨,过去的时光似乎又回到眼前。
宴后回到逆旅,公子异人已经吃过逆旅主人附送的晚餐,还给郑、陈二人各留了一份。三人喝了酒,吃了肉,但粟饭却只有一份,分量不足。二人都是武人,平时饭量就大,一路走来,早已饿了,把这两份晚餐就当宵夜吃了,把餐具送回前堂,嘱前堂早餐要早,前面答应了,两人回来,各自休息。
次日鸡鸣即起,吃了早餐,来到河边。那些担夫早已在此等候生意,三人等船主到了,四人再乘坐床过去,三人上了船,入舱坐定。商主点齐人数,吩咐启航。二十名商人竟有二十五艘船,各带货物,浩浩荡荡地启航了。今天出行的船不少,河面上挤挤挨挨,偶尔有一点碰撞,激起点小纠纷。
不过片刻,舟行十里,离了黎城范围,河面上船只渐少,最后只余他们这二十五艘船在航行。两岸茫茫原野,一望无际,天边偶有几处小丘起伏而过,即无人家,也无田园。三人看了一会儿两岸的景致,郑安平和公子异人都失了兴趣,回到舱中闭目养神,只留陈四独立船头,默记着远近形势、河道走行。吱呀的橹声是良好的催眠曲,加之连日征战劳顿,郑安平和公子异人闲话不多时,都渐渐睡去!一直到靠岸的碰撞,才把他们惊醒。
陈四靠坐在舱门边,似笑非笑地望着舱内外。见他们醒来,便道:“酒未多饮,奈何其醉若此耶?河中数有鲤鱼上船,为船夫所获。分吾等一二尾,夜来且炊鱼羹。两人起来看时,果见舱门有两尾鲤鱼,皆四五斤,虽被穿了腮,还在跳动。出舱看时,周围已经有了田园,远处还有一座算得上高大的城池。这一处河汊看上去很大,二十五条船停在这里毫不拥挤;但可供系泊的地点并不多,只有三艘大船系泊在岸上,其他小船就系泊在大船上面。船和船之间都搭了跳板,使各船之间可以自由来往。商家和船夫都下了船,在岸边点起两堆篝火。看来这里是平日行舟固定的系泊地,残留的火坑很多,根本不需要再挖。由于在行舟过程中有鱼跳上船来,还额外搬出两个鼎,另加一个火堆煮鱼羹。
商人有人可能没有船而与别人合伙,有的可能有两三条船,根据生意不同而不同;但每艘船至少两名船夫,大船还有三名。所以船夫的人数远远多于商人。商主主动过去,叫了些船夫到商人的火堆旁吃饭,那些船夫有些怕生,最后只有当头的过来了,坐在一起还有些畏缩,但那些商人嘻嘻哈哈和他们打趣,打消了他们的顾虑。他们的举动让郑安平三人特别惊讶。郑安平和陈四久在草莽,虽然口里说着“四海之内皆兄弟”,郑安平还和信陵君见过面,但围在同一处火堆旁进餐是从来没有过的。公子异人更是感到不能理解,在秦国,身份的界限十分明显而严格。他扮的是一名僮子,本来跟着郑安平等二人进餐都属失礼,要等二人吃完了,自己吃剩下的。现在见船夫们都围拢过来,自己躲在二人身后好像也有些不合时宜,陈四手一伸,把他也拉到两人身边,就算同席了。
少时鱼熟羹成,商主把鱼捞出来,放在俎上,对陈四道:“陈贾分割甚均,还请陈贾费神!”
陈四道:“敢请刀用!”
这下把大家为了难,系泊点周围并无聚邑,哪里去找刀呢?这时,一名船夫从河道里捞出一块河石,用力一砸,砸下一块来,递给陈四道:“姑以此代刀。”陈四接过,虽不甚顺手,倒还锋利,连切带割,把几条鱼按人头分成大小相似的几十份。这连鱼分好后,那边粥也熟了,每人两盏,一盏粥、一盏羹、一块鱼,美美地吃了一顿。
一起吃过饭,好像彼此之间的距离近了不少,围坐在一起,相互闲扯。陈四和郑安平都是套话的老手,冷不丁说一两句,总能套出些有用的情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