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历史上留下浓重一笔的魏武卒,在华阳一战中被严重削弱,沦为大梁的治安部队;大梁尉虽然官职未改,官阶不变,但权势大不如前。那些进入武卒当官的诸魏,已经有人开始另寻门路。另外一些人则在朝上进谏,让魏王重新征募、补充武卒,但如石沉大海。魏王和信陵君都似乎对秦国的民军更感兴趣,新任命的将军晋鄙,以及从武卒中提拔起来的诸将领,都被派去训练民军,没有人再关心武卒。
司莽因为在华阳为信陵君的中营,协助信陵君指挥后军作战,有功晋爵,成为校尉。在郑安平被任命为管令的同时,司莽也被任命为信陵尉,管理信陵的军事。信陵君在接见司莽时,交待他除了维持领地的治安外,还要承担训练全部邑民的工作——这项工作在魏国从来不是地方守、尉的职责。
信陵君的封地信陵是一座十万户的城邑,常备的守御或治安部队约千人。尉官的工作通常就是管理这一千人,在各乡里防贼捕寇,纠察不法;当主君信陵君出阵作战时,他负责按信陵君的指令,征发邑中精壮随同出征。但信陵君给他的任务,是要训练十万邑民,无论强弱,只要是丁口全都能够作战!这让司莽感到挑战巨大。司莽请求再调人手,却被告知武卒内部已经人员短缺,无法抽调。他只能先训练常备军千人,待他们战法娴熟后再训练其他人。
华阳之战惨败时,信陵君没有参与,司莽也就没有参加。但魏军武卒全军覆灭还是给了他沉重的打击!在他看来,武卒就算不能以一当十,一个换一个总是没问题的。但二万五千武卒全部殒命,而秦军总损失往多了估计也还不到一万。这完全出乎司莽的预料。
司莽想要找到一人了解当时的情境,但所有参战的武卒几乎全都丧生沙场,指挥作战的将军芒卯连同他的芒氏家庭不知所之。司莽隐隐觉得,武卒的覆灭可能与芒氏家族的某些阴谋有关,但又缺少依据。对武卒的信仰破灭,给了司莽非常沉重的打击。甚至连训练方法都产生了怀疑。本来按他的想法,只要把这千名常备兵训练成半个武卒,再让他们把邑民训练成三成水平的武卒,就足以战胜秦军,完成信陵君的任务。但现在的情况却是,专业的武卒也完全不是秦军对手,那要怎样训练才能战胜秦军?没有人解答他的问题。
当秦人要求魏军出兵助战后,司莽主动要求领兵前往,希望能从秦人内部找到训练的思路。他把自己的想法报告了信陵君,信陵君遂主动向魏王请战,愿意从自己封地上出兵万人,代魏国出战。魏王自然没有异议,还专门让魏相魏齐备齐信陵君所需的一切粮秣、器械、牲口,勿使短少。魏齐自然知道,魏王从秦人那里讨来的角色就是辎重队,不参与作战,所谓粮秣、牲口、器械,本来就是要出的,现在落得做个顺水人情,全算作对信陵君的善意!
在行军序列中,秦、韩两军并列而前,司莽率领的魏军一直跟在队伍的最后,宿营时魏军也是独立成营,司莽极其希望看到的秦军战斗力养成,却没能观察到。在经过前军的营栅时,他也尝试以一名专业军官的角度评价秦军与韩军的不同,比如谁的营垒安排更加合理,谁的灶坑挖得更加规范,谁的营地更加整洁,但却没有特别的发现。然而几天下来,他感受到一种奇特的现象:他的部队似乎更愿意入驻原来的秦营,而不是韩营。走在魏军前面的是秦、韩两国军队,各自一万人。对韩、秦两军来说,后面的军队都会选择进驻己方前军的营栅;但轮到魏军时,他们没有两军并进的队列,所以可以任意选择以前韩军或秦军的营栅进驻。而魏军总是更多选择入驻秦军的营栅。开始他没有注意为什么,后来才发现,韩军一侧通常秽气较甚,而秦军一侧气味要好得多。仔细观察,他发现秦军的营地周围没有粪便,而韩军营地周围则堆积着大量的秽物。于是司莽找到了秦军的第一个优点:士兵大便时挖坑掩埋。这是魏武卒的训练大纲中没有的。发现这一点后,他也命令魏军在大便时要先挖坑,大便后用土掩埋。开始执行还有些抗拒,但很快大家就发现了其中的好处:住的地方不那么臭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所有魏军都严格执行了这一纪律。
进入轑以后,司莽依然是独立设营,秦军已经“撤离”,而韩的军队全部开进阏与,准备夺取阏与城。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司莽就住在胡阳和公子咎住过的城池中。由于要全面防御这个聚邑,魏军不可能像以前那样选择自己合适的营地居住,而是要根据防御战略的需要安排驻军。司莽发现,哪怕是在城邑中,西边的韩军也还是随地大小便,而东边的秦军则基本都入厕。这让司莽百思不得其解:大小便与战斗力有关系吗?不管怎样,他还是下令,入城后凡有大小便,都要入厕。命令得到贯彻执行。
入轑后,气温明显下降,而雨雪一场接着一场。逃到山上的轑民熬不过,陆续回来。司莽要求好生相待。开始回来的只有老人,慢慢地男人也回来了,最后是女人和孩子。大约十天时间,整个轑地恢复了人气,开始炊烟袅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