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陵君看了一眼周围,见也没有外人,便愤然道:“吾等于华阳死战,大梁仍通商于启封……直……岂有此理!”
仲岳先生道:“何谓也?”
身边一名门客道:“适有先生家人访华阳,言大梁四门大开,水道直通启封,并无阻碍。君上因此火急攻心。”
仲岳先生沉思片刻,道:“此中必有缘故。君上可密遣人归大梁,探得实情。现城门已开,倒也不必费心进城。”
信陵君道:“就请先生主司此事。”
仲岳先生道:“君上其无恙乎?”
信陵君道:“怒气上冲,故而失态。现已无碍。”仲岳先生离去。
信陵君对众门客道:“幸赖诸先生相援,孤已至不堪。”
众人道:“臣何敢!”见信陵君面色渐渐恢复,但气色不好,不像想说话的样子,又时近黄昏,大家慢慢散开,准备晚餐。
见众人散开,小奴和盖聂靠了上来,道:“君上阁内略卧?”
信陵君看了一眼小奴,心里没来由地生出一股怨气,道:“且退。”
小奴和盖聂不知为何,只得退下。信陵君心中越发升起怨气。
张辄回来报告了郑地所闻后,就离开了,一直到黄昏才回来。于途听说信陵君又犯了病,不知详情,匆匆入府。见信陵君一人闷坐阶前,其他人都在另一边炊粥,便上前见礼。信陵君勉强回了一礼,问道:“先生何往?”
张辄道:“臣往城外访唐叔,欲探曾季之事。”
信陵君道:“可有回音?”
张辄道:“不曾。”
信陵君道:“曾兄一去不返,心实念之。”
张辄道:“若得曾兄,或出陈筮。”
信陵君道:“微先生之言,吾几忘之。曾兄乃陈筮门下。陈筮能得曾兄相助,亦英雄也。吾愿识之。”
张辄道:“若与陈筮化敌为友,则启封之事不难矣。”
信陵君道:“纵于启封无所解,亦各为其主,未为怪也。惟愿一见,纵论天下英雄,不亦快乎!”
张辄道:“是君上之襟怀也!”
信陵君道:“孤平生无所愿,惟愿识尽天下英雄。夫英雄者,非富贵之谓也,一事一地,能卓尔超拔者,皆英雄也。非谓处庙堂,近诸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者也。”
张辄道:“臣亦所愿也。闻君上复病,其状奈何?”
信陵君被张辄用一番话打开了岔,心情平复了些,见问,道:“吾偶闻大梁四门大开,南向水道不禁启封,心中甚怒,气逆而吐矣。”
张辄道:“所吐者何?”
信陵君道:“不过酸水。”
张辄道:“怒气伤肝,君其慎之。”
信陵君笑道:“先生亦通医乎?”
张辄也笑了,道:“久随仲岳先生,得其耳食耳。”两人都笑了起来。一边做饭的门客,另一边躲在门后的小奴和盖聂,见信陵君发出笑声,也都暗自笑了。
张辄道:“君上邀三司及晋大夫议,其计若何?”
信陵君长叹一声,道:“三司均言,相持为难,且言若相持日久,以误农时,反为害也。晋大夫以为,吾与大梁夹持秦军,令其进退两难,是我利而秦弊也。我固立于不败,可徐徐削之,而待秦之可胜。秦人以万人挡吾十万之众,固不能胜;而吾以不败之势,频频出阵,小胜以励士气,列阵以习行伍,不出十日,可胜之也。若我胜而秦败,韩必归我而背秦也。是时也,愿先生多方探求各方动静。且言陈四兄才堪地图,愿大梁遣之阵前,以为助力。已寄简于芒将军。”
张辄沉思片刻,道:“惟愿须贾大夫说动韩王,背秦亲魏。”
信陵君道:“先生似不以其言为然?”
张辄道:“秦人万人迫我十万,胜我固难,我胜何易?何者?吾虽早万人,其战力不过万余武卒,正与秦相当也,且分置三军,当秦者,不过五千,且新败之余。其余民军,不过聊具声势耳,于战无补。虽励士气,习阵战,明旗鼓,和行伍,亦于胜何补?必得韩王之助,乃建其功。”
信陵君见张辄有不同意见,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就转换话题道:“孤不明,不知大梁何太平至此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