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司南笑容淡到近似没有的对柴简笑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此时坐在闷热的医疗帐篷里,司南用不知道谁塞给她的蒲扇扇风,动作缓慢的压根不会产生风。
那日,司南从昏迷中醒来后,在看到柴简的那一刻,直接扑到柴简怀里嚎啕大哭。那委屈的样子,可把柴简心疼坏了。
可哭过之后司南就又不知道怎么了,总是一副恹恹的样子。变得不爱说话,也不爱搭理人了。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司南的出身和家世,他们在一起好几年都知道的比较清楚。可就是因为知道,他们才一直对司南的很多小习惯感到好奇。
且不说她自身的一些?生活习惯,只说家里来了客人,哪怕是她再不喜欢的人来了,她都会沏茶倒水,端上些?水果或是果干什么的待客。
客人离开时,一定会去送客。无论什么样的天,都会将人送到大门外。不光如此,她还会在门口多站两三分?钟,然后才会回?屋去。
她很懂什么是礼尚往来,收了人家的东西,转天必定会送份差不多的,甚至多一些?的回?礼。
还有与人交谈时,总会看着那人的眼睛。哪怕与小孩子说话,都不会让自己居高临下……
这些?必然是多年的生活习惯才养成的行为模式。
可如今...下意识的躲避旁人的视线。问她什么,不是点头就是摇头,再不然就是用最简短的字眼回答你。
在沉默消极了好些天后,司南终于有了想说话的欲望。
只是,
她想要,讲故事?
那是什么样的故事才?会叫她有了想要说话的欲望呢。
柴简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心里又空又慌的。放在身侧的手下意识攥紧,浓吸了一口气后这才?慢慢的松开了自己的手。
“...好。”
“一列行驶的火车……火车按照原轨道行进,会撞死3个人,如果及时改变轨道,那么就只会撞死一人。”顿了顿,司南歪头看柴简,脸上竟然还带了几分?恍惚,“如果阿简是那火车的司机,阿简会怎么做呢?”
“按原轨道行进。”柴简只用了几秒时间思考,随即便很肯定的答道,“生命都是一样的重量,不应该有多寡之分?。”
三个人的命是命,一个人的命就不是命吗?
道理不是这样讲的。
司南歪头看他,神情淡淡的点头,确实应该如此。
“那十比一呢?”
闻言,柴简依旧坚定不迟疑的回?道,“不变。”
在柴简看来,不改变轨迹行驶火车,再多的人都是注定的意外。而改变火车轨道,哪怕只有一个人,都是故意的谋杀。
“那百比一呢?”
柴简眉头微蹙,不太明白司南为什么这么执着这个问题,于是他仍旧肯定的答了一句,“不变。”
“千比一呢?”
……
问到千比一的时候,柴简开始犹豫了,他用了很长时间思考。回?答司南的仍然是那句‘不变’,只是他的这句‘不变’已经不能说服他自己了。
而当司南问到一万比一的时候,柴简已经答不出‘不变’这个答案了。他沉默的看向司南,好半晌后,他用一种?干涩的声音,低声说道,“我不知道。”
看着面前的柴简,司南迷茫了。她以前总怀疑柴简精神不正常,那她又是以什么标准来衡量柴简的呢。
柴简这样的回?答是正常人的答案还是不正常人的回?答呢?
想不明白,司南最后看了一眼柴简,然后将视线转向帐篷口,双眼无神的看向外面,整个人都记佛失去了精气神。“那十数万比一,你就更不知道了。”
柴简:“……”
那个开火车的有什么罪,非要让他做这样的选择?
不对,司南问的一定不是这个。
可是她问的又是什么呢?
十?数万?
想到这个数字,柴简不由想到这次地震的伤亡人数。但随即柴简就否绝了这个一闪而过的想法。
这是地震,是天灾,怎么可能有选择呢?
就在柴简心忖着司南讲的这个故事到底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司南又用了一种?恍惚中带着某种?迷茫的声音,轻声说了一句‘我想回去了’。
只是不知道这句话是对海潮说的,还是她的自言自语。
一直到了此刻,柴简终于可以肯定了司南的精神况状出了问题。
自责,自我怀疑,逃避,愧疚,甚至是出现了轻生和厌弃的心理。
走到被当成病床的行军床前,柴简蹲在床边,视线与司南平视。将司南已经结痂的手握在手心里,用一种?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小心翼翼的声音问司南,“现在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来凤凰城吗?还有你为什么会穿病号房参加救援?”
也许后一个问题才?是柴简最为关心的吧。
“我来当救世?主呀。”司南看着两只握在一起的,都带着伤的手好半晌,然后才抬眸去看柴简,一边抽回自己的手,一边满脸自嘲的笑道,“可惜我一下火车就被人砸破了脑袋,醒来的时候距离地震就只有几分?钟的时间了呢。”
如果当日晚上一时半刻醒来,是不是她这会儿就已经魂归现代了?
听到这里,柴简不由又后怕起来。
就像司南刚刚说的那般,若司南晚上一时半刻醒来,他们来收尸都收不到热乎的了。
司南身上的秘密和疑团太多了,但柴简看了一眼此时此刻司南的精神状况,却是什么都不敢问了。
站起身,先去床脚看了一眼司南的小脚丫,见之前涂抹的药膏已经干了,便用早就放在一旁的药水蘸着棉花一点一点的将干了的药膏洗理掉。
轻手轻脚的处理好司南脚上的伤,柴简抬头去看司南时,发现司南又变成了之前那副消极模样。
相处了几年,柴简几个都太清楚司南胆子有多小了。直面了灾难,还能带伤参加救援,这在柴简看来,司南已经很了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