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算,没毕业,没行医执照。”青年见张意驰还能说话,心中大石落定,立刻露出了温和的笑,自我介绍道,“我叫杨章荣,华南医大的本科生。看你的样子,也是大学生吧?你的手机和身份证我都没找到,还记得家里人的电话吗?我借手机给你报个平安。”张意驰愣了愣,熟悉的电话号码溜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先低下头,再轻轻的摇了摇。他的睫毛又密又长,微微垂下时,便把眸光中的一切情绪都遮在了阴影里,避开了准医生杨章荣的视线。
杨章荣叹了口气,老气横秋的道:“你们这些小年轻啊!出门在外要记得紧急联络人的号码,不然出事了都找不到人!”
张意驰没说话,只听着杨章荣不住嘴的絮叨,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杨章荣看他的样子,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立刻放缓了语速,柔声试探道:“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掉下河的事?”
掉下河?张意驰抬起头,一脸的茫然。
杨章荣微微皱起了眉,他知道有些人在遇到刺激或意外时,会下意识的忘掉一些记忆片段,在医学上十分常见。但张意驰的反应让杨章荣有些不安。正常人到了陌生的地方,遇到陌生的人,会下意识的询问相关信息,可眼前的小帅哥似乎完全不在状态。
因此,杨章荣一时竟不敢确定他是意外落水,还是故意跳河自杀。自杀的原因有很多,概率最大的就是抑郁症,而抑郁症,是顽疾。这绝对超过了杨章荣的治疗范围,以至于让他产生了些许焦虑。
张意驰好像看穿了什么,主动说道:“我不记得落水,我只记得……我上了一辆中巴车。中巴车很旧……”他一边说,一边抬手揉着太阳穴。不知是刚才冻到,还是因为小医生说的落水,他现在头痛的要命,整个人越发昏沉。
愿意交流就好!杨章荣暗暗吁了口气,又为张意驰补充着记忆:“你乘坐的那辆中巴车在省道边抛锚,司机师傅说一时半会儿修不好,让你们等下一趟车。下一趟大概要两个小时以后才能开过来,于是他带着你们去了家米粉店,一边烤火取暖吃米粉,一边等着车来接应,你有印象吗?”
“啊!?”张意驰立刻记了起来,“米粉店靠着河!河面很广,像湖泊一样。看起来很深,还有鱼。”
杨章荣十分无奈的道:“肯定啊,那是水库的上游,水深几十米!你掉下去的瞬间就没影了!司机和米粉店老板当场吓傻!而且昨天零下2度,如果没有准备,下水就得抽筋。基本没人敢去捞你,你差点没命啦!你要是不会游泳,以后离水边远一点,晓得不?”
大概说的急,杨章荣的最后三个字冒出来的是乡音,与前面大段的普通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张意驰不由莞尔,学着他的音调道:“晓得!晓得!”接着他笑道,“是你救了我吗?谢谢啊!”
咦?没有要寻死觅活的样子啊!刚才那么呆,难道真的只是冻傻了?杨章荣立刻高兴起来,伤风感冒他摆的平啊!不过下水捞人的另有其人,于是他连忙摆手:“英雄救美的不是我,是龙向梅。就刚才站窗外的那个。”
记忆的碎片迅速闪过脑海,张意驰没完全想起来,但他好像确实在水中看见过一根辫子,以及后衣领被人拽住的模糊印象。然而,等他想要再回忆更多的细节时,令人窒息的绝望感当即袭来!身体似乎还残留着那寒入骨髓的记忆,他再次抑制不住的开始颤抖。
窗外不知何时响起了歌,在鼎沸的人声中,歌声清脆悠扬,却偏偏带着哭腔。蜷成一团的张意驰又开始怀疑起了现实,从醒来到现在的一切经历,迷幻且凌乱,宛如一场真实的梦境。尤其是那个叫龙向梅的姑娘,和眼前所谓的医学生,都是一身的古装。他总不至于是被哪个影视剧组的人员捡到的吧?
“嗳!嗳!都过去了,没事了,没事了!”杨章荣赶紧拍着张意驰的后背,轻声安抚。准医生自有专业素养,再不提落水,只反复强调“没事了”三个字,试图把张意驰从应激中拉回神。
张意驰却陷在疑惑中难以自拔,他竭力想从梦中醒来,于是自以为找到梦境破绽的他突然问:“你为什么穿古装?”
杨章荣:“……”
“你们在拍戏?”
杨章荣:“……”
“我穿越了?”
杨章荣的面皮抽了抽,忍不住道:“你不知道,我国有五十六个民族吗?”
轰的一下,张意驰的脸瞬间红透了脖子根,他终于记起来了,那个中巴车的司机师傅说过,这一带是古苗疆,还有很多传统的村落和苗寨,欢迎他们外地人来旅游。
杨章荣隔着被子,拍了拍张意驰的肩:“没关系,你刚来,不懂这些大家不会怪你的。以后慢慢学就好了!”
张意驰愣了愣,没明白杨章荣的意思。
正想问两句,杨章荣却笑的露出了一口白牙:“按你们汉人的传统,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而按我们苗家的规矩,龙向梅救了你,你就是她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