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柄剑的剑刃上写着:饱食之后,留君自戮。
柳贺红丸望着卢春林,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些解释,可是卢春林的眼光却望着海面极远的地方,过了一会,他突然发起怒来,将这酒坛子,食盒,以及柳贺红丸手中的剑全都扔到海里。
除了柳贺红丸以外,其他的人都感到愕然,卢春林给人一种泰山崩于顶也不会色变的人,喜怒不形于色,可是方才他这些动作,都表示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这是为何?难道因为这些东瀛人吃了本应是他的菜肴,喝了本应是他的酒?可是这些人在吃喝的时候,他就在旁边,没有阻止啊。而为何又说柳贺红丸没有愕然?因为他感到的是惊恐。
一名剑客,在东瀛习练武士刀,手中的兵器,就是身份的象征,是武士的荣耀,绝不能在任何情况下被人从手中夺走,年轻的剑客,为了防止兵器被人打落,甚至会用一种绷带将刀柄缠在手上,那就是与兵器共存亡之意,到了武功高强时,如柳贺红丸这种水准,已经不需要借助绷带,而能将手中的兵器拿得很稳,这是东瀛武士高手的自信。刚才柳贺红丸拿着那柄剑,看剑身上的字后,卢春林随手就将他手中的剑夺走,虽然说卢春林的行为未免有些突然,但他也没有放松拿着兵器的手,然而手中之剑就这么轻轻巧巧地被取走,这还是柳贺红丸自忖刀法大成以后,第一次被人将兵器从手中夺走。
这卢春林好快的手法,好高深的内力!
卢春林却没有心情去注意柳贺红丸心中所想,他望着大船行驶的方向,良久,他转身回了舱房。
这是晌午前发生的事,到了傍晚,大海中又出现了那样一个木筏,木筏中依然是这三样事物,剑与酒菜。中午东瀛人吃这些酒菜时,柳贺红丸还担心食物中有没有下毒,可是到了傍晚,看到这些人都没有出现什么异常,柳贺红丸便放下心来,看着手下又将这些酒菜当做晚饭吃了,也就没有阻止。
唯有汪九成感到可惜,看着如此美酒被这些不懂酒的东瀛人,像喝水一样喝到肚子里,他心中暗骂,却没有和他们抢夺,就像伏缨说的,他们就像是抢食的野狗,自己堂堂汉人,堂堂一帮帮主,怎能同野狗争抢?
剑上依然有字,还是那几个字,不过柳贺红丸初见时的也已经消淡了。
当晚,那群东瀛人喝的醉醺醺的回房睡觉了,伏缨暗中观察,发现他们十九人里,只有石门八怪和柳贺红丸没有吃那食盒了的菜肴,也没有饮酒,喝醉酒的十个人都进的同一间屋子,石门八怪八人用一间屋子,而柳贺红丸单住一间。
伏缨回来跟汪九成说起此事:“这柳贺红丸好不会享受,他这么多人,住在一起,柳贺红丸竟然还独睡一间。”
本来以为汪九成会身有同感,怎奈汪九成却说道:“一个人到了相应的地位,自然会有相应的展示,以证其独特的身份,这也没什么,不仅是这些扶桑人,我们汉人也是如此,皇上难道贤明赛过贤臣么?不一样是帝王有帝王的一套,臣子有臣子的一套?少林寺的方丈不是也有相应的仪式?”
伏缨先是听得不知所谓,随后想起汪九成也是一方霸主,他身为丐帮的帮主,各种行事都是以丐帮帮主的身份出现,自然不能和普通丐帮帮众等同,这种现象,在外人看来,也学有些看不惯,可是在他们自己,确实再自然不过。
汪九成见他起了误会,跟他解说道:“你以为我身为帮主,每次和其他帮会见面,一套繁复的流程下来,我很享受么?我若说是能体会到那种高高在上,高人一等的感觉,那真是操蛋了,你可知道,我们丐帮既然身为天下第一大帮,我每次出场,若不是非常隆重,盖过其他帮派,就会让人看不起,我一人忍受这些无聊的流程不要紧,若我一时任性,以一个闲懒汉的身份去和人见面,你想别人会看重我帮么?也许对我本人还是敬重,但是对丐帮的弟子,则会产生轻视,甚至是蔑视,这样久而久之,丐帮的威严何在?我们能够受人尊重的地方又在哪里?不是一体同心,而是仅仅因为帮主武功高强么?”
伏缨默然,过了一会,他才说道:“你说的没错,这是世人的观感没有改变,媚上欺下,持强凌弱,尊重那些看来有模有样之人,而看不起那些随性之人,这不是你我的错,是我想歪了。”
汪九成见他性子爽直,直认其非,说道:“你这种人,之所以只能作为独行大盗,只能独来独往,是因为你的想法独特而正确,不能为其他人所理解,若真是让你过上和其他人合作的生活,你也受不了,我见你和黎一白一直争吵,和朱雀已争吵不休,这些人喜爱你的直爽性子,并不真的会和你为难,因为他们本身也是真性情的人,偿若你遇到了是一本正经之人,倒真要小心了。”
伏缨想了想,一生中知己不多,和他有嫌隙的人到不少,汪九成阅历极深,他所说便如金玉良言,他点了点头,说道:“经你这么一说,那柳贺红丸似乎做得也没什么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