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小寒,花枯草衰,天气降冷,昼夜温差极大。
从早到晚,卫芷都不放心?女?儿。让下人披衣送炉。还没到冬日,就过上了深冬的生活。
江芙眉宇倦怠,并非完全是化妆成的憔悴。她叹了口气,整理书?案上请柬书?笺。
自她传出“病愈”,上门求见或邀她坐客的女?眷,多了许多许多。
很多从前?与她八竿子打不到。
家族聚会也是常有的。
有些能推掉,有些是不能推掉。例如?她三房的二堂姐江韵,邀请自己去府上玩。
江绣江韵出嫁后,很少回娘家。特?别是江韵,听说是病榻缠绵,近半年来好上许多。
江芙想到此,也不由?挂念大姐江绣。她带着幼子,如?今在哪儿,过得又如?何?
种种事情?都是和“病”字绕不开。
宫里的天子也病了,又因吃药过度伤了身?体,神思衰竭,只好在养心?殿,专心?调养身?体。
朝政暂由?内阁六部商议,身?为内阁首辅的江松住持大局。
一时间,首辅成了名副其实?的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天子在还是太子时,就有些羸弱,更别说深寒一病,身?子骨恐怕没那么容易好。
江府的盛况从现在开始。
素雪为她披上风衣,江芙其实?并不冷,灵力时刻护着她的身?体,可谓冬暖夏凉,像空调似的。
她刚踏出垂花门,就有个小丫鬟跑向她道:“姑娘,苏公子要见您。”
江芙顿步,她原想去赴江韵的宴。
素雪道:“姑娘,您生病后,苏公子隔几天就来咱们府送礼慰问。”
江芙疑惑:“他?不知道我是落水了……”
见姑娘把?这事大大咧咧说出来了,素雪有些无奈:“苏公子知道。”
看着传话小丫头扑闪扑闪的眼睛,江芙道:“你和苏公子熟吗?”
小丫鬟愣了,苏公子上门拜访,很多次都是她招待,久而久之变熟了。
她被苏瑜的容貌风度倾倒,更是怜惜他?对小姐的一片痴心?。小姐好了后,却多次拒见他?。
是以小丫鬟看不下去了,越矩来报。
小丫鬟讷讷,江芙也不欲与她浪费时间,道:“你让他?走吧。”
她双眼盈泪,面色羞红,只暗以为小姐怀疑她与苏公子……
虽说没有什么,但她私心?里爱慕苏瑜。
素雪扶着江芙在角门上了马车。
梨花木马车里,燃着袅袅暖香。江芙闭目不语,素雪也不敢开口。
总觉得姑娘这趟回来后,变冷了。
马车行入正大街,外面有吆喝叫卖声。江芙睁眼,撩开车帘,茶肆饭寮衣铺水摊……一幅幅画面映入她眼帘。
以及一位眉头微蹙的青年。
他?头戴方巾,穿着湛蓝的袍子,腰间系白玉单佩。另一枚赠给了江芙,只是江芙没有带过。
恰好秋风拂面,二人视线相逢。
苏瑜欢喜十分,欲要和她打招呼,谁知那车帘飘飘落下。帘内的人,神色冷淡,没有再看他?第?二眼。
苏瑜身?边的书?童,也瞧见那江家小姐。他?先是一惊,后是愤怒:“公子,这江家六小姐三番五次拒绝见您,如?今在大街遇见都如?此冷漠。”
他?气不过道:“莫不是以为自己是公主不成?就算公主,我家少爷也娶得。她个落水的女?人,都不知道还干不干净。”
原在失落黯然的苏瑜闻言,肃穆斥责:“何以如?长舌妇般?”
“不要妄言。”他?长叹一声,只觉苦涩涌上喉头,“再说如?今是我高攀了……”
之前?,苏家内有母后皇太后撑腰,外有镇海寇之功。隐隐压江家一头,但今时不同往日。
苏瑜神色复杂地看向马车消失的方向。
不仅仅是因江家势力更上一层,还因圣上的病与他?们苏家有关。
宫外传言是圣人吃药过度,加重病情?,而实?则是母后皇太后苏氏给圣人的红豆粥出了问题。
碍于孝道,碍于苏家军势,皇上没有处罚苏太后,但是苏家已经?落下了把?柄,现在举步维艰了。
原本只是苏瑜的父亲,贪图江家的权势与之结亲。而如?今是苏瑜的祖父,苏家的掌舵人,也希望二人的婚事赶快进行。
以此挽救身?处尴尬之境的苏太后。
苏瑜叹道:“我们回去。”他?步子踉跄。
在家族兴旺清贵时,苏瑜傲然自得,可以置身?尘世荣辱,对自己冷淡的江芙坦然处之。
但现在他?家走下坡,和走上坡的苏家形成对比时。苏瑜反而不敢往前?去走了。
马车行了三四里,喧闹声渐渐小了。闭目养神的江芙睁眼,道:“素雪,你是不是觉得我无情?。”
虽有江家的炽热权势保障,但私底下还是难挡人议论。在姑娘落水时,苏瑜不辞辛苦,甚至调用家族之势去寻江芙,听她回来了,又几乎日日上门拜访,送物。
素雪觉得以苏瑜的人品模样,可堪佳婿。
小姐为什么就不喜欢呢?
她张了张口,千思万想,竟不知从何说起,最终道:“我相信小姐自由?衡量。”
江芙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说了件不相干的。她笑?着道:“素雪姐姐,你比我大两岁,今年应该十五满岁,快十六了。”
在普通人家已经?订完亲,早点的甚至都嫁人了。
江芙道:“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小姐如?此直白的问话,直接让素雪白皙的面颊羞红。她摇摇头:“婢子守着规矩,不敢有私情?。”
“我不是要责难你,而是想为你做主。”已经?到韩学士住的巷子里,她起身?下了马车,道,“你好好想想,有没有你喜欢的,又喜欢你。”
素雪怔怔,又很快收敛心?绪,整理主子的衣衫,与她同进韩府。
正门开着,好些丫鬟婆子站着望着。
寻问是江家的马车,个个殷勤上前?服侍江芙。
不仅抬着江芙过去,还抬着江芙的贴身?婢女?做轿子到内院。
进了垂花门,一位清雅端庄的妇人,在那里踱步。
见到下轿子的人里,她凝视了下,拉着江芙的手:“你是韵儿的妹妹,那时候见你还是小小的一个,如?今长成大姑娘了。”
她点头:“真?是标致极了。”
旁边有婆子提醒,这妇人正是江韵的大嫂。
江芙也称呼了个“嫂子”。
这女?子就是嫁了,原该是江绣嫁的那个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