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日,卯时初刻,鸡鸣凄凄,天雾蒙蒙。
青葱白玉的手推开菱花窗,凉气立即窜入阁内,攀附江芙的肌肤,蜿蜒进骨髓里。
“姑娘。”素雪抬手要关上窗户,“今天起个大早也就罢了,怎么还开了窗户。吹风着凉了,身子怎么吃得消?”
江芙神色迷惘,眼底青了一片,显然昨晚没有睡好。
不只是昨晚,是一连五六日,都没有睡好。
外边薄薄的雾气缭绕,青松挺拔而力。她想起冥王当日叮嘱:勿忘初心,坚守道心。
她既愧又悔,泪珠顺着脸颊落在衣襟。
“冷着也好。”江芙有些自弃自狠道,“借此清醒些。”
她不说这样的话还好,她这么一说,素雪觉得自家姑娘,更是脑子受凉,糊涂了。
正是因为糊涂,才?觉得自?糊涂。
若她觉得现在的都是清醒的,正常的,她也不会说这种?话了。
素雪给其他丫鬟对眼色,让她们拿来披风,给江芙披上,再哄着她坐下。
“姑娘不是念叨着听佛课,如此丧暮之?样,只怕佛祖见了也会不高兴。”素雪给她梳理?垂腰长发,青丝捧在手里,既像丝绸顺滑,又像羽毛轻柔。
而姑娘的神情淡淡,更轻更薄,像片快要消失的雪花。
江芙眼中闪过一丝光,也可?以称之?为期许:“是啊,佛总是能?倾听人的烦恼,解决的人的烦事。”
净明唐突指出?她的模样。江芙觉得他不是随便说说,也是秉着冒犯与?抱负。
江芙起身凝视前方的青松,也许那和?尚真有几分看破天机的本事。
愿吾为四季常青的松,而非迷惘忘归的鹿。
江芙的早食,动了寥寥几口,好在在出?发前垫了几块点心。
丹桂中秋刚过,长街巷里仍弥漫缕缕甜腻的香气。分不清是月饼的芬甜,还是丹桂的清逸。
这股香甜连佛寺都浸润了。
江芙下轿时,毫不意外得遇到了郑姑娘。她粉衫桃花罗裙,鬓间簪了朵晚香玉,温婉中流泻楚楚风韵。
丝毫看不出?那日的狼狈,仿佛是江芙的幻听。
二人颔首,有礼得结伴前行。
“蓁蓁协助王妃掌理?内务,今日也就来不了。”郑如芳半是感叹半是欣羡,“灼灼年华,当要芬芳吐蕊了。”
她说的含蓄,身处同个圈体的江芙亦是明白其中奥妙。
吴老郡王上了折子,让嫡袭爵位,最近便行了仪式。吴蓁的父亲正式成为郡王,而她的婚事也似有了归处。
郡王妃教授女儿管理?事务。
“两位好姑娘,走得慢些。”
回首盈盈处,正是端秀容丽吴蓁姑娘,她披了件大红对衿羽裳,即使发间没有戴华丽的饰品,也衬得她气质矜贵,肌肤细腻粉白。
江芙朗唇一笑,只觉阴霾的天空透射一道明媚的春光。
三人结伴走着。吴蓁轻扫二人,对郑如芳道:“如芳是越发好看了。”
郑如芳闻言,眉间绽放笑。
吴蓁拉着江芙的手,寒凉如冰,让人打哆嗦。她又疑又急道:“俗话说: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夹杂中间的八月就不冷了?你的手都寒成冰了,也不披件袄子过来。”
郑如芳闻言,脸上微辣,总觉她也在说自?。
“你便委屈下,穿我的夹袄。”大家小?姐出?门,定是防备些衣物。
江芙身体感受不到冷,因为她心底更冷。她动了动唇,不想拂了吴蓁的好意,便道:“那就谢谢蓁姐姐了。”
不过很?快,素雪吩咐自家丫鬟去拿得披风到了,也就不需吴蓁的夹袄。
素雪为江芙打好细带,又把里面?的发丝挪回外面?。
吴蓁在一边看着,点点头:“芙儿,你这丫鬟还真是灵巧可?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