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礼了,在下误闯秋园。”声音温润,让人联想到浸在水里的玉石。
书生的襕衫飘动。他戴方巾、穿秀才的文士服,看着朴素。但是腰间的翠色玉佩显示其富贵。
素雪看他穿着打扮、行为举止,觉得此人并非普通人。她还是没好气道:“公子可读过圣人之言,知道什么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吗?”
他一直垂首微微弯腰,没有四?处乱瞄。只是依旧改变不了“孟浪”行止。
江芙并不是真的深闺小姐,她还女扮男装去过小弟的学堂。
浪费时间,江芙不欲追究:“公子是府上的客人?”
书生道:“是来拜访英国公的,却不小心失礼了。在下不是窥探鄙露,是在闲逛于此恰逢小姐。”
江芙纳罕,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无?心之过,不以治罪。”
那人抬首,眉目舒展道:“多谢小姐。”
他是苏瑜。
江芙不想回避都不行了,两年前他和自己有过牵扯。她怕当?时女扮男装的身份败露,引起不必要的事情。
不知为何,她这般想法是越来越重?了。
尘世?之中,当?少牵上不必要的联系。
江芙转过去:“那公子便自行游赏。”
苏瑜行了个礼。
二人别过,江芙心想方才的悸动是自己紧张缘故。
江芙被丫鬟引着进了正堂,她爹也在。
她微微惊讶。
这两年,江柏又将春锦纳了做小,几乎不怎么踏入卫芷的正房这边。
不过他对两个子女倒还是关心,给他们送银送好玩的,有时还叫到书房里考究功课。
江元在他自己书房写字,没过来。
江芙凝思,那么就是为自己而来。
“芙儿也大了。”江柏喝了口茶水,又放下。
他学人蓄的须发微湿,故作威严。只是妻子?一挑眉,江柏气势就弱了下来,道:“为父与为母给你寻看了一户……”
卫芷拍拍女儿的手:“且随我进内屋,你相看人品。这人说来,也?和你有段缘分。”
江芙被母亲牵引,掀开珠帘,端坐绣椅,她内心一片茫然。婚事,她想过这天会到来,却没想到是如此的突然和茫然。
下一秒,她就猜想到了,她婚事的人选是谁。
“苏瑜拜见伯父。”青年从怀中掏出一长锦盒,道,“听闻伯父在收集古玩,晚辈近来恰好得了一个。不知真假,还请伯父辨别。”
江柏兴致来了,也?不等下人给递过来,他亲手拿。
打开盒子?,是一个外方内圆的玉琮。青赭色,比之他见过的质地都要细腻,还保留着晶莹的光感。
江柏摩挲把玩一阵,惊喜道:“此玉倒不像今人仿的,可是……”
苏瑜拱手点头:“禀伯父,是我表兄路过余杭所购。”
“玉琮,乃祭祀天地的器物之一。上古时期便在南岸有所?成。”江柏不禁仔细观摩,“这很大可能是真的……”
珠帘微动,里面传来清喉咙的咳嗽声。丫鬟婆子?们进去添水。
江柏因此记起自己的初衷,他把玉琮小心还给苏瑜:“侄儿,这八成是真的。不是殷商便是上古时期的,你可要好好保管。”
卫芷宽袖大衣,脚踏木屐,素容端秀。稳重中不失恣意,她淡淡扫过在场的丫鬟婆子?丈夫以及苏瑜。
“伯母安好。”青年人垂首行礼。
卫芷摆手:“哪里来得那么多虚礼,还不快给苏公子上茶。”
江柏不由懊恼自己痴迷古玩,连礼节都忘了。
好在苏瑜也?并不在意,反是十分有礼地把玉琮赠给江柏:“上门拜访,小可怎么好空手失礼,此物是准备给江伯父的。”
江柏一听,笑得合不拢嘴。
卫芷瞧他那样,心里腻烦。只是对着敛眉恭敬的苏瑜,倒是心里大好。
苏瑜人还未到时,就先给她送了几近江南的点心不批,比自家夫君靠谱多了。
“怀瑜,你最?近在读什么书?”卫芷问道。
“读了些?前人的史事,以此为鉴。”苏瑜道。
二人就着书上的问题说了会儿。
江芙一直静静的,不动的听着。若非素雪看着自家小姐活生生在旁边,还以为是一尊雕塑呢。
卫芷与他交谈的舒心,确实是个有真才实学,而非上京贵族们吹嘘出来的。
江柏自不必说,玉琮实在合他心意。
等苏瑜起身离开要去拜访江松时,江柏还送他去一照院,与他多说会儿话。
看着走远的二人,卫芷摒散丫鬟婆子?,只留她们两个。
“芙儿,你小时候满岁抓周时,还差点抓了他送的玉杯。”卫芷道。
父母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们对苏瑜的家世人品都很满意。他们希望她也满意。
江柏与苏瑜说着玉器的发掘史,苏瑜再次路过那片花园。那位小姐应该就是英国公的嫡女了。
“伯父府上是不是有个同姓表侄。”苏瑜问道。
江柏蹙眉思索:“怀瑜侄儿是在问我这儿?”
苏瑜点头:“正是。”
“侄儿想是听错了,我这里并没有住年轻的晚辈。”江柏皱眉,“是不是有人打着我们英国公府的名头招摇撞骗?”
苏瑜望着那丛百合。他的长衫在风中萧然,缓缓摇头:“没有。”江松在书房里画画,青山连绵,溪水蜿蜒,好一派悠闲。只是山脚一只吊睛白虎,破坏了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