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下了工后,前些日子亦清清过生日同样的流程,大家又为云孤远庆贺了生日。
他可能早就料到了一些,一点都不惊讶。
这次就是亦清清做的饭了。
吃完饭就已经天黑了,亦清清送走了其他人,关上门就开始准备今天的祭拜活动了。
她准备要烧的东西这会儿都摆在茅草屋的起居间里,东西挺多的,按她预备要祭拜的人分好,用竹筐装着,到时候直接取用也很方便。
亦清清拿着铁锹摸黑来到后院,在院墙脚下分散按她要祭拜的人挖了九个不大的火坑。
其中六个是给她有名有姓的老师,剩下三个一个给和易师父他们一样,在这个年代饮恨而终无人祭拜的人,一个给孤魂野鬼,最后一个给过路的阴差。
先烧表文,再点香,最后再烧别的东西。
为了让火势不要太大,亦清清烧的很慢,基本上是前一件东西烧的差不多了才烧后一件。
就算如此,九个火坑,还是把墙根照亮了。
好在火势不高,光被挡在了院墙里,最多离近些会发现她的院子里整体上看上去好像有些亮堂。
亦清清提前在村里看过,这个季节,草木正繁茂,在知青点的坡下可以看到知青点的屋顶,但再往下就被树和草遮掩住了。
这点亮堂的感觉,除非这大半夜的有人到坡上的小路来,才能看到一二。
但今儿是中元节,就算现在宣扬科学,但传统也不是那么容易磨灭的,尤其是在乡下,这一天也没有谁会半夜出门。
从算起来辈分最长的李先生这儿烧起。
像他这样生活的年代极其久远的人,大概率是投胎了的。
不过就算投胎了,烧的东西也是无碍的。
他收不到,有表文在,就算东西落不到他手里,地府收用去了,也能给他积福。
给李师父和白师父点的线香烟气都飘散于无形了,这意味着,香是浪费了,无人取用。
后边给其他老师点的香,烟气都凝而不散,直直升起最后才消失,按白师父的说法,这就是有人收到了。
亦清清看到这一幕,感觉自己好像真跟从未谋面的老师们联系上了似的。
烧给老师们的表文的石猴,她都会念叨一句话:
“学生亦清清因机缘巧合,得老师传授知识技能,受用不尽,其中过程不便告知于人,只能以此方式表示感激,希望老师在九泉之下能够丰衣足食,不再受生活之苦。”
至于给孤魂野鬼和阴差的,也是类似,总之就是聊表心意,希望他们照顾照顾自己的老师们之类的。
作为一个正儿八经去过阴世迎来二次新生,并且又学习了丧葬类技能的人,说起这些话来,是真的挺认真的。
毕竟她亲眼见过,其实阴世里的阴魂和阴差也和活人差不多,这些贿赂应该还是挺管用的。
祭拜的过程,她没有遇到任何灵异事件,一切都很顺利。
月光都没有的黑夜里,这个小院里,她一人安静的烧着九份祭品。
但另一个视角下,却热闹的不行。
七月十五,阴魂享受后辈亲人祭拜,归家探亲的日子。
除了埋骨地,上了表文的祭拜,对阴魂的牵绊最大。
这个年代,多少阴魂在这一天都乘兴而来,空手而归了,一丝祭拜的牵引,对阴魂的吸引力是巨大的。
郑知音和林一白夫妻本只是想回阳世重游一番故地,看看如今的祖国大地是什么样子了,压根没有想过自己还会有祭拜,而且是两人一起的。
他们顺着牵引来到这里后,却发现这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祭拜她们的,也是完全陌生的人。
倒是离他们死气的那个地方不算太远。
这个小姑娘是谁?
他们俩飘在属于他们的火坑上空,享受着这难得的祭拜,身上那件死时满是补丁破洞的衣服,换成了他们生前最喜欢的一套衣服。
这衣服是就是刚刚这个小姑娘在火坑里烧给他们的。
听着她祭拜时低声念叨的话,郑知音看了自己的丈夫一眼:“学生?我怎么不记得自己还有一个这么年轻的学生?”
“我也没有印象”,林一白看着小姑娘认真烧祭品的样子,端详着手里突然出现的画笔、画纸:“但这些确实是我还没出事前常用的,她很了解我们。”
此时,他们俩旁边的又出现了一个阴魂,穿着和他们之前有些像的破布衣服,“老王?你也来了?这也是你学生?”
他们死前是一个农场的,老王还在他们先头两年去世,在阴世现在也住在一块。
刚来的王文阳仔细端详了一下祭拜他的人,很是陌生。
这时旁边一个白胡子老者说话了:“你们住的也是地府分配房吧?这分配房的代价,就是会读取你的灵魂记忆,把有用的东西存档,你们可能不是这一世签的约,给忘了,这丫头自称我们的学生,应该是得了一些跟这有关的机缘,有一些人就是天生带着机缘,不走正常投胎通道的。”
“什么?分配房不是每人都有的吗?”林一白疑惑的问。
他和妻子死时一人只有一个小土包,棺材都没有,压根住不了人,后来听说阴世有分配房,就去了,还以为是每个人都有的呢。
“等等,您看起来有些面熟,是易老先生吗?”从老人家说话的时候,王文阳就在看他了,很久之前,他刚到农场的时候,有一个老中医去世,他看到了那人的样子,印象很深刻。
“正是”,易芪摸了摸胡子,“你是?”
“咱们都是在大兴农场待过的吧!您老最早,您过身的时候,我刚来,小林和小郑要更迟些。”王文阳说道。
易老爷子在阴世待了很多年了,摸着胡子说:“这中间可能有什么缘故,这里离农场也不算很远,亦丫头可能是在那儿得的机缘。”
“这岂不是说,咱们的一身所学没有全随我们埋土里去?这丫头的手,一看就是个玩乐器的胚子,不知道乐感怎么样,老林,我太高兴了!”
比起收到的这些祭品,郑知音更高兴这一点,她可以说就是因为两只手都被磋磨的再也按不住弦,才彻底崩溃郁郁而终的,她对音乐的喜爱超过了一切,后继有人是很大的安慰了。
“从这些纸扎品上的纹样,亦丫头应该跟我学的西方画吧,也不知道学了多久了,画的挺不错的”,林一白也欣慰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