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树上知了声声。
廊庑下怀玉兄弟与程处默一起聊着天,听着程处默口水飞扬的讲着他初出茅庐的第一战,是如何杀的突厥狼崽子哭爹叫娘,说着他在陇山上用突厥人的首级堆起了一座小京观。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在听霍去病封狼居胥。
几案上摆着个井里捞起来的冰西瓜,还有冰镇乌梅汤。
看的出来,程处默很得意,也很享受那种战场上的血色浪漫,甚至走了这趟回来,这家伙看起来好像升华了,有些不一样了。
“本来我想着回来交差后,便请缨前往陇右霍国公军前效力,或是去萧李大都督处效力的,可惜殿下却让我押领北门飞骑仗内供奉。”
甚至他爹程咬金都不同意他去边关。
“大业七年,山东无数人唱着无向辽东浪死歌揭竿而起,我阿耶当时也不过二十一岁刚成丁,却也散家财招募了数百乡中子弟,保境安民。后来投瓦岗奔世充,再归我大唐,大小百余战,如今也不过三十六岁,你们说他为啥不让我上战场?”
“我也十八了,在陇右我砍了一百一十七个突厥胡虏贼头!”
程处默说着有了点小情绪,“有酒没?”
“润娘前几日蒸了点麦饭做了些浮子酒,刚好可以吃了,”
“浮子酒也行。”
陈润娘便却取来自酿的浮子酒,这玩意关中百姓也常见,通常夏季麦收过后,难得清闲几日,家里又有了新粮,于是便碓麦蒸饭,加上酒曲发酵酿造。
口感甜中带酸,有浓浓酒香,喝起来清爽可口,特别是夏天,既解渴还可口。
说白了,这其实就是甜酒,关中人喜欢用新麦酿造,就是大唐百姓的啤酒,也称为醴。
夏季只要发酵一天一夜,就能见酒可以喝了。
妇人小孩若是嫌劲大,还可以掺点凉白开,酸酸甜甜。
“嗯,这浮子酒好香。”
程处默端起碗就喝了一大口,直喊畅快,“比这乌梅汤可好喝多了。”
他看着贤惠的陈润娘笑道:“这位就是永康公府来的那位吧,真不错,羡慕二郎又一天啊。”
“我昨回来听我阿耶说二郎你还医治好了秦伯伯的病,真是了得,我特意去看望了,我走前他在病榻上都起不来,如今又能骑着他心爱的忽雷驳提着铁枪奔驰,还能马上回头望月百发百中呢。”
“其实御医们给翼国公开的方子就挺好,只是他府上的妾侍误以为要多多进补,结果用药之余,又还给他喝参汤,结果补过头。”
“这都是本事。”程处默笑道。”听说你在东市选好了地正在建自己的药肆,什么时候开业,我到时来贺喜。”
“最多两月应当就可以开业了。”
“缺人手不,我家仆役不少,京郊也还有不少庄子,可以调些庄丁过来。”
“多谢了,如今雇佣了不少人,倒是不缺人手。”
“嘿嘿,我可听人说你们在东市挖到了宝藏?”程处默压低了些声音,“可我也听说你们挖到宝之前就跟东市署签了约,要为东市署把东市药行那一片的废墟免费清理出来,然后他们送你们一大块地?”
“啥也瞒不过程兄,其实不过是个小把戏,我跟市署立约后,便暗里在那废墟中埋了点坛坛罐罐里面装了点金银·····”
“我爹也跟我说那肯定是你们自埋自挖,说你小子鬼計多端。”
“那叫足智多谋。”怀玉也没刻意瞒他,这事情有心之人是能看出来的,尤其是东市署的人更能猜到,不过这种事情又不犯法,知道又如何。他武怀玉毕竟也是应国公之侄,东市署知晓内情的那几个官吏,也不会故意拆台得罪他。
“确实足智多谋,不花一文钱,居然就得到了这么大一片地,可是相当于九个小铺面,后面还有坊、屋呢。”
“还是花了点钱的,设花红投石奖励。”
“那才几个钱,你这手真真了得,空手套白狼啊,我阿耶说你小子若是学学兵法,那绝对领悟的快,天赋好。”
几人喝着浮子酒,又聊到昨天薛万彻遇刺的事。
“那薛万彻也不知道招惹了哪个,居然引的当街纵火行刺,不过我最佩服的还是二郎你,居然还提刀上去救他,还给他医治。”
怀玉只是淡淡一笑,“薛万彻如今毕竟已得殿下赐封为检校右领军将军,还是县公呢,他就在我和阿兄面前被行刺,我们要是不出手相救,事后被追究也是不好看的,
再说,薛万彻还是挺大方的,昨个就付我百匹绢做诊金,又给二百匹绢做药钱,挺划算。”
怀义在一边喝着浮子酒并没多说什么,他知道怀玉做事并不是只图钱,当时他在旁边围观,心里确实有几分幸灾乐祸,也没想过要出手,现在想来,还是怀玉说的对,他堂堂禁军百骑见到当朝三品大臣被行刺,若是见死不救,事后肯定会被追究责任的。
怀玉出手既化解了这后患,还顺便赚了薛万彻三百匹绢。
至于他跟薛万彻的私人恩怨,这个从长计议。
“你们说那行刺者究竟何人?提一把斩马大剑,能把薛万彻砍的万分狼狈,还被砍了十几刀,这可不是一般人。”程处默笑着道,语气中明显意有所指。
怀玉脑子里再次浮现樊玄符的样子,尤其是昨晚为她去衣上药,该看不该看,该摸不该摸的地方,都越了线。甚至两人最后榻上相拥共眠,这些都让他挥之不去。
也不知道她此时如何了,是否回到了家中,伤势是否好些,要不要去对面樊府看望下?
“我听说那刺客一刀斩断薛万彻马头,就立马想到了一人,樊家那母大虫。”程处默压低声音呵呵的笑道,“不过据说雍州衙门已经去过樊家,高别驾还亲眼见到了樊兴旁边的母大虫,已经打消了对她的怀疑。母大虫昨伤那么重,就算逃回去,也不可能这般完好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