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是个神奇的地方,那里有着最凶猛可怖的狼群,最膘肥体壮的健马,有着最多的牛群,羊群。
那里的草原漫无边际,夏秋两季的时候,草能长的比人还高,有时候羊群没入高高的野草中,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那里的牧人勤劳勇敢,那里的勇士悍不畏死,那里的盗匪能征善战,那里的人们苦不堪言,民不聊生。
齐月盈听到这里的时候,皱了一下眉头,她不禁想起在北疆抗狄四年的父亲,父亲一直就是在这样残酷的战场上与北狄人厮杀,在她以往的印象中,对北狄的印象就是凶暴,残忍,嗜血,贪婪,他们总会来到大周的边境烧杀抢掠,他们会抢走粮食,祸害女人,杀死老人和孩子,天底下再没有比北狄人更可恨的恶魔了。
但是今天在洛修的口中,她似乎了解到了关于北狄的另外一面。
洛修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沉,不似之前的轻快,“其实在北疆,真正的百姓极少,大致划分一下的话,那里大概只有两种人,贵族和奴隶。北疆没有皇帝,他们只有大汗。
大汗是所有部落的首领,他的手下有着最多的武士,最健壮的马匹,和数目最庞大的奴隶。大汗之下,还有很多王爷,他们都是大汗封的,从祖上起就为大汗的家族立下汗马功劳的将领。
那里没有读书人,那里的文字很简陋,他们信仰天神,认为巫王是天神派来草原的使者,是信徒与天神沟通的桥梁,所以在北疆,巫王的地位是仅次于大汗的。”
齐月盈:“那你之前为什么说那里民不聊生呢?如果他们的牛羊肥壮,水草丰美,大汗英武,诸王善战,那里又怎么会匪患四起呢?”
洛修无奈的叹息:“因为那里越来越冷了。冷的让人活不下去。”
谁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就仿佛是天神降下的惩罚一般,大概从五十年前开始,北疆的雪原就在不断的扩大,冬季变得越来越漫长,许多原本水草丰美的地方变成了冰天雪地,从此再也没有复苏过。
那里的大雪经常都是下个十天半月也不停,牧人的牛羊被冻死无数,为了生存,牧人们不得不一再的向南迁徙。失去了牛羊的牧人成了强盗,失去了奴隶的贵族则成了丧家之犬。
有些部族为了生存举族南迁,但水草丰美的地方有限,他们的到来必然会受到原本栖息在此地的贵族部落的驱赶,于是战争就发生了。
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多了,大汗就不得不派兵去镇压,每次都要杀很多人,但仍旧无济于事,因为被杀是死,被冻死也是死,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拼死一搏。
所以近二十年,北狄的大汗为了缓和自己疆域内各部族之间的矛盾,就带领着他们不断攻占入侵大周的领土,因为只有一致对外,将矛盾转移出去,北狄人才不至于死在寒冷与内斗之中。
如果不是大周还有骁勇善战运筹帷幄的承恩伯齐昇,如果不是大周还有那四十万戍边的北疆战士,恐怕凶猛如狼的北狄人早就用他们的铁骑踏平大周的京都城了。
齐月盈听后,内心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如果北狄人南侵真的是因为连年不断地天灾,那么大周与北狄之间,势必将会有一场灭国之战发生。
不是周人彻底灭了北狄,就是北狄彻底侵占大周。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沉重,洛修止住原本的话头,转而说起了北狄人的各种好吃的,北狄人是游牧民族,他们制作的牛羊肉和奶制品都是一绝,洛修口才好,形容起来绘声绘色,齐月盈听得都快要垂涎三尺了,心道齐昇真是会来事,还知道提前给她送给塞北名厨。他说的这些,那个厨子应该都会做,等他走了,她就要让锦绣去盯着那个厨子,亲自给她做个烤羊腿......
在两人刻意的调节下,气氛重新变得欢快,齐月盈看着洛修那深邃的眉骨鼻梁,忽然开口说道,“洛先生的眉目倒是与异族有几分相似呢,不似寻常汉人。”
“确实。我们家的人就是眉骨和鼻梁都深邃些,我以前也听人说过。所以当年在北疆行走的时候,我时常把自己的脸涂黑些,裹着厚重的羊皮袄,说着刚学来的几句北狄语,冒充当地人和他们做生意,结果居然一次都没被识破。”
洛修说着,神色间还透着几分年轻人才有的得意炫耀。这个时候,他可是半点老谋深算的样子都没有了。
他就像是个在美丽姑娘面前,炫耀自己丰功伟绩的小伙子,有点幼稚,有点得意,还有那么一点......可爱。
齐月盈眨了一下眼睛,觉得刚刚那一定是自己的错觉。洛修可是‘老狐狸’,他怎么可能是那样的?
果然,洛修轻咳了一声,神色已然恢复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