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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七章

盛灵渊回?答:“平帝三十一年。”

这就和宣玑熟悉的历史对上了——武帝复国之后,才改弦更张,翻新年号,在此之前,他?虽然已经称帝,人族沿用的却还是前朝的历法。而其中,“平帝三十一年”是个很重要的年份,根据史料记载,这一年,少年天子才满十八岁,率滨各族、各部落,纷纷前来归顺,散沙一样的人族凝聚在新的王者帐下?,成了九州混战中局面逆转的重要转折点。

史料里只记载了发生了什么?事,没说是怎么发生的,宣玑以前看到这段的时候,百思不得?其解,一直想不通在那个没有广告和媒体的年代,一个十八岁的小青年是怎么把人头拉得?这么?齐的——毕竟,他?之前好像也没什么?大功绩。

此时,宣玑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里头最举足轻重的巫人族站了队。

巫人族神秘、强大、一直避世不出。他?们突然宣布投入人族阵营,变成了一根相当唬人的风向标。其他部族看见了,以为这帮巫人有什么?内/幕/消息,连忙一窝蜂似的效仿,唯恐自己慢人一步,分不着羹。

如果这都是丹离一手策划的,那这位老兄确实是个值得一嫖的大IP!

“阿洛津继任以后呢,怎么就从同舟共济,变成同室操戈了?”

盛灵渊闻声抬起头,望向遥远的天际,天边一颗流星粗鲁地撕开夜空,猛地朝地平线砸了下?去,他?俩身后的场景再次碎了。

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

走投无路时候是患难兄弟,做大做强了,当然就得?分出三六九等来,这是自然规律。

匆匆数年,光阴便如同那年月一般兵荒马乱。巫人族的咒术神鬼莫测,让人畏惧,阿洛津又是个不受委屈不吃亏的臭脾气,虽然不拘小节,但看得?出别人防他,当然就不会主动往上贴。

他?从小被族人宠坏了,一下?背负起深仇与全族,差点被山大的压力压弯了背,偏偏还倔强得很,不愿意让别人看出自己的局促,每天强撑面子,于是久而久之,人也变得?有些阴沉乖张起来,越发不好相处。

人族,除了吃喝拉撒,独有的天赋大概就是告状和内斗了。

人族特产有揣摩上意,往最歹毒地方捅的“阴状”;有大呼小叫,恨不能一头磕死在皇上脚下?的“道?德绑架状”;还有拉帮结伙、一拥而上“念经状”,非要把少主念得?耳根生茧,以后提起“阿洛津”,脑子里能自动蹦出十大罪状不可。

“陛下?,巫人族是我臣属之邦,那阿洛津族长与您没尊没卑,直呼姓名,成何体统!”

盛灵渊虽然从小就是个笑面虎,年少时到底还不会收敛锋芒,做派强硬,听了这等无理?取闹的状告,当即笑眯眯地表示“朕大名又不叫狗剩,还算能拿得出手,别人要是愿意叫,朕也答应”。

“陛下?!巫人族长贪杯好色,酒后出言无状,唐突功臣!”

贪杯就算了,还好色?少年天子听完,眼角乱跳,掐着手指头数,也没弄明白自家“功臣”里谁的色相值得唐突,只好委婉地表示“受委屈的朕来安抚,但你们不要趁阿洛津喝多了就占他?便宜”。

“陛下?,有一巫人少年用妖咒伤了郑大夫之子,那阿洛津族长非但不主持公道,还口出不逊!”

盛灵渊表示此事严肃处理?,然后把闯祸的熊孩子和熊孩子头头阿洛津一起抓来,一人打了十个手板。

打完自己又私下?偷偷去哄,那天恰逢巫人族一年一度的“驱秽节”,这天夜里巫人的孩子们都要戴上木头面具,由族中父兄领着,在有月光的地方秉烛夜游,从南往北,唱驱秽歌,祈求来年健康平顺。阿洛津自继任族长,虽仍是少年,却也等同于成人,再没有戴过面具。人皇兄长便亲手雕了一个给他?,换了便装,陪着他?在巫人族火树银花之夜里逛了三里,直到被繁杂事务喊走。

“陛下?,那阿洛津不服军令,执意屠城!敌已投降,此举非但有伤天和,落下这样的名声,日后再战,对方必与我鱼死网破,得?枉送多少将士的性命啊陛下?!”

盛灵渊听见“屠城”两个字,终于从书简中抬起头,看着案前伏地不起的人族将领,这次,他?沉默了好一会:“把阿洛津叫回来。”

人族将领以为被巫人蒙蔽的少主终于清醒了,满怀希望地抬起头。

就听盛灵渊“咔哒”一下?放下笔,又低声说:“此事不要声张,对外……对外就说那守城的妖族诈降,预谋不轨,被阿洛津发现,以儆效尤吧。”

人族将领的脸彻底绿了。

“还有前来投诚的半妖,”少年天子没注意部下的愤怒,心事重重地说,“朕应许过给他?们庇佑,但……哪怕他?们不被妖族接受,毕竟也有那边的血脉,他?们要是来了,记着避着点,尤其别让巫人族看见。”

告状的将领顿足捶胸,认为少主是被巫咒迷了心窍,气成个球,鼓鼓地滚出去了。

宣玑明明是冷眼旁观,此时却不知怎么的,把自己代入了那些一次次告状失败的人族百官身上,心里无端起了郁气:“他?凭什么?这么?偏心?”

随即他回?过神来,又对自己心里这股郁结莫名其妙:“关我什么?事?”

盛灵渊从小万事靠自己杀出一条血路,自来强硬惯了,当了皇帝,也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因?此一开始,他?并没有发现自己任性偏袒会激起什么?反噬,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丹离警告过我两次。”盛灵渊用挑剔的目光看着青涩的自己,“第一次,他?说我给巫人族的太多了,我没听。第二次,他?说阿洛津对妖族太过偏激,战时或许尚好,将来战事平定,必有祸端。我想,杀父之仇怎么能心平气和,还是没听。”

“但是妖族其实不是一个族,”宣玑对战局发展居然异乎寻常地熟悉,自然而然地说,“本来就有飞禽有走兽。这里头有愿意跟着妖王打仗的,有一开始就反对的,有旷日持久打疲了、想回深山老林休养的,还有根本不被妖族接受的混血半妖——所以打到最后,反而会有很多妖族和半妖倒向人族这边。这些支持都是你们求之不得?的,可是阿洛津受不了吧。”

阿洛津长不大,他?的世界非黑即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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