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两年多时光里,李可见过他被房东讥笑,被邻居欺负;见过他唾面自干,与人赔笑;见过他细致地经营自己窘迫的生活;见过他小心翼翼地路过人群,仿佛自己只是再微不足道的尘埃。那才是他印象中的肖景深,再无骨头,再无血性,剩下的一点点骨气都只能用来撑着一副灰败皮囊。
“我整个人都是空的。”那个对谈的夜晚,肖景深是这样对桑杉说的,可是今天,今天……
他被愤怒填满了。
一拳又一拳的挥出,就像是打开了身体的某个封印,也许他想要打倒的并不仅仅是出言侮辱桑杉的陈启,更是那个无用的自己。
短短五分钟不到,肖景深已经把对方彻底打倒在地了,陈启形容狼狈到了极点,眼眶、唇角、鼻子都在冒血,身上的痛感更是难以用语言来描述,总之,李可能冲出来抱着肖景深的腰把他往后拖,对陈启来说几乎可以是救命之恩了。
“深哥!深哥!咱冷静,咱不值当为他担了人命啊,深哥!”
肖景深死死地盯着陈启,仿佛随时会扑过去咬断他的喉管。
陈启在地上挣扎着、哀嚎着,手掌在地上摸索着。
李可这样一个死宅弱鸡想要控制住突然爆发的肖景深几乎是用尽了自己的全部力量,在他以为事情终于要结束的时候,对面已经被打掉了半条命的陈启突然从地上跳起来,手里白光闪过,直直地冲向肖景深的脑袋。
肖景深用手臂一挡,一道血痕顿时出现在了他的身上,陈启看见一击得手,被打肿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下一秒,他手里的瓷片就向肖景深的脸划了过去。
情势危急,肖景深借着着李可搂着他腰的动作猛地双脚抬起,踢到了陈启的腰间,中年男人被踹到后退了几步,想要再上前却没有了机会。
猛地挣开了了李可的束缚,肖景深上前一脚把陈启踹翻在地,下一瞬,他的脚就踩在了陈启握着瓷片的手腕上。
滴答、滴答……红色的血沿着他的手臂缓缓地流下来,溅在了白色的瓷片上。
房间里没有一个人敢说话,赵姐被自己那个老实的租客吓到想喊救命,对方一个眼神看过来,她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鹦鹉。
男人死死地盯着陈启的眼睛,慢慢地说:
“有些事你以前做,我不计较,但是有些话你敢说,我就跟你杠到底。”
陈启几乎是屁滚尿流地离开了这个出租屋,房东想跟他一起离开,却被男人叫住了。
“赵姐,你还得验房呢。”
肖景深从卫生间里抽了点儿卫生纸,工工整整地叠好,压在了自己手臂的伤口上,找了透明胶随便固定一下,他拿起扫帚把地上的碎瓷都擦了个干净。
他做这些事的时候,整个房间里都是死一样的寂静。
“您看看,我房间里有没有缺东西。”男人微笑着对房东说。
“不、不用看,肯定不缺。”
赵姐软着脚走进肖景深租的房间里,整个房间一如既往的干净整洁,她以前进来之后总是随意摸随意坐,现在却觉得毛骨悚然。
房间交付,押金退还,肖景深面带微笑:“那我就把我的东西都处理了。”
说着,他猛地抬手把柜子上摆着的电视机举了起来然后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三十二寸的液晶电视,这是他给自己买的最奢侈的一样东西,在这个干净且安静的房间里静静地看电影,是他过往生活中最放松的时光,那时候,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自己所遭遇的一切,可是今天,他的心告诉他,他错了。
刺耳的碎裂声响彻屋宇,他在窘境中的自得其乐、自欺欺人、自我嘲解似乎都跟着一并毁掉了。
拎着小小的包,肖景深转身离开了他住了两年的地方。
“这就是个狗窝。”
是谁这样评价过这里么?
肩膀上随意地挂着包,男人走在夕阳不肯斜照进的小巷子里,手臂还在流血,渗透了层层叠叠的纸,他看了一眼,没去管它。
至于他身后的一切,他都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狗窝?不对,这里分明是无底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