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雷西欧望着那条阳光之路,尽头的祝青正肆意嘲讽他,嘲讽血族的弱点。他觉得有些有趣,但是中心残破的建筑以及那些死去的人一一在他眼前略过,他的心便彻底冷硬下来。
他抬起左手,原本栖息在他左肩的夜鸟展翅飞翔于阴影中。他的直播已经关闭,然而祝青的非法直播还开着。守在直播前的观众仿佛明白他要做什么,尽管双开直播的人在科普他如何大杀四方,还是忍不住揪心,这份揪心不是为“脆弱”的黑暗生物,而是为身为血族的阿雷西欧。
【西西!冷静点!军方已经在后面包抄了!】
【西西把他拦在这里就好!他跑不了!狗东西!】
【啊啊啊我好气啊那家伙的嘴脸!】
【血族晒太阳会怎样?】
【像被焚烧一样,据说。】
祝青一侧,祝衡也试图打消阿雷西欧冒险的念头。
“阿雷西,别冒险!”
面对这么多好意,曾经在背后的血族们的嘲讽和诅咒,也就不足为惧了。阿雷西欧仍然真心喜欢着这个世界,他承蒙许多人的好意,所以他应该有所回报。他会将自己立为这个世界、这些人的最坚固的堡垒,最尖锐的刀锋,保护他们,也带他们向前走。
他向前一步,站立于光下。
【!!!】
辉煌的光明笼罩在血族的黑发上,如同一圈神圣的光轮,这原本不容于光明的物种浸没于阳光的海洋中,居然十足耀眼。最初因为不适,他微微闭了闭眼,但随即,他深玫瑰色的双瞳便全然睁开。
那是何等璀璨的场景!被光明所拥抱的介乎少年与青年间的血族注视着祝青,夜鸟的翅声依旧在黑暗中回荡,而他本人却站在光下,周围浮游着发光的精灵,将要随同他的话语起舞般。
——像是被神所爱。
祝青这样想。
阿雷西欧感到自己右眼的刺青有些轻微的发热,每次他站在光下,刺青便会以此昭示自己的存在,也仿佛在努力的为他抵挡阳光带来的苦难。他对此心怀感激,抬眸看着祝青震惊的脸。
“你看起来很惊讶?”他淡淡说道,“看来你不知道【神眷】。”
那就没有必要做什么战前的寒暄了,祝青的能力充其量与五代血族差不多,而血族随着世代的向下,实力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暴跌,再加上祝青不知神眷,万年后的圣殿似乎也没有得知太多的东西。
“神……眷……”祝青喃喃的重复了一遍,在他恍惚间,阿雷西欧已经向他走来,半扇斗篷在他一侧飘飞。他越行越快,渐渐展露出血族恐怖的高速,漫长的长廊在他眼中只不过是几个呼吸,如果再加上魔法,会更快。
他在某一秒消失在祝青面前。
他使用了空间魔法。
祝青悚然,两把枪向四周扫射,交错的光束足以逼出任何想近身的生物,然而什么都没有。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立刻转向旁边的走廊,无论是谁也好,他需要一个能拿捏在手中的人质!那样至少……至少……
他的余光突然瞥见一点黑色斗篷,不等迟钝的大脑和身体反应过来,锐痛已经抵达他胸前。手握黑镰的血族面无表情,力道微微一松,几乎称得上是小心的留下了祝青一条命。
祝青重重砸进墙中,咳出一口血来,阿雷西欧没有追击。他瞥一眼祝青带来的摄像机,毫不迟疑的一镰刀将其破坏,完成了之前所说的处理非法直播的任务。接着,他出声道:
“赫尔戈冬,你还在等什么?”
银白巨狼心中一凛,顿时低吼一声,冰蓝的眼瞳紧紧盯住看似动弹不得的祝青。阿雷西欧并没有给他任何提示,只是平静地看他保持谨慎靠近,突然间,他的睫毛微微一颤,祝青恰在此时再次弹起,抛弃远程的枪械,拔出短刀,选择近战!
他将目标确定为赫尔戈冬,如果能幸运的突破,他将挟持巫妖作为人质,以图逃出生天。
赫尔戈冬有些猝不及防,在阿雷西欧在场时,他通常本能的依赖阿雷西欧,可现在阿雷西欧选择缄默不语,他一时有些慌张。先前祝青给他造成了一定的心理阴影,哪怕在阿雷西欧手下宛如蝼蚁般孱弱,对于赫尔戈冬而言,却是不折不扣的强敌。
但是先祖的歌声又在他血脉中悠悠的回响起来。
粗犷的雪域的歌,有着琉璃的节拍和刀锋的旋律,还差一点点狼人的渴战的吼啸——
“吼——”巨狼咆哮出声,这吼声仿佛产生了气浪,逼迫祝青向后倒退几步。大脑仿佛被重锤敲击,他抹了一把鼻子下方,指尖沾上了殷红的血。
“这是【战吼】。”阿雷西欧盯着巨狼的动向,出声指导,“少用些,要消耗魔力,狼人的魔力储量不多。”
他说完,感受到场中赫尔戈冬的气机节节攀升,不由得失笑。
看来不用他多说什么了,狼人向来长得很快。
赫尔戈冬击退了祝青。
只是击退,而不是打败,祝青能成为进攻中心的主事人,仍然是强大的,赫尔戈冬能够克服自己的心理阴影,对阿雷西欧而言已经足够。他甚至是非常满意的,在他到来之前,两个孩子已经做得很好。
血族指尖微动,疯狂冲向力竭巨狼的祝青,身上骤然破出大朵大朵的影蔷薇,花瓣红艳得欲要滴血,而黑影藤蔓又开始缠绕他的四肢,最终将祝青彻底捆缚在地。
至此,除少数区域外,保育中心的入侵者几乎已经被全部控制,局势基本平稳下来。阿雷西欧静静看着在地上疯狂挣扎的祝青,他感到祝衡走到他身边,出乎意料的,没有求情,只是沉默。
“他是一只神鸻,我想你应该认出来了,就像你第一次见面就能确认我的种族。”祝衡露出了一丝苦笑,“祝青几年前打伤父母离家,从此再没回来,没想到会……”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
“祝氏一族那边,你放心,我会去说,祝青参与了这种恶劣的事件,他应该被审判。”
“其实我总在想,也许是我忽略了他,我……”
“不,祝医生。”阿雷西欧摇了摇头,刚才赫尔戈冬攻击的时候,祝青也仍旧在咒骂,咒骂祝衡,咒骂赫尔戈冬,咒骂阿雷西欧。
“不是你的问题,他只是……嫉妒而已。”阿雷西欧的视线仿佛透过祝衡,看到了自己记忆中的那位血族的父亲。对方永远温和地微笑着,仿佛一位真正的绅士,然而那温和面具下的嫉妒之火,却在不知何时已经燃烧成必须杀死阿雷西欧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