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源自于魂海神识的味道。
神c念c魂c灵c胎c府当此际,凡娄玉笙内视所及,再无一寸净土,只有秽浊朽烂与无边无际的黑。
他恍惚地看着c想着c思考着,记忆一点点地剥离回溯,最终,来到了千年前的那一日。
是了,那天正是木笔第一次与他传念,所言之事,便是命他不得再对修士动杀心。
可这与后来诸事又有何干?
思及此,娄玉笙脑中陡然像是划过了一道闪电,雪亮的光柱刺破重重阴云,将一件事呈现于他的脑海。
他记起,千年前的那一日,他似乎是想要杀一名散修来着。
那散修不过是个初阶,貌甚昳丽,颇令娄玉笙眼馋。
谁想,他这厢方一动念,木笔便忽尔传令,命他止杀。
娄玉笙第一次得到木笔的主动沟通,心情大好之下,便听其所言,不曾对那散修动手,还在某种愧疚与喜悦交织的心情中,赠了那散修一部功法。
那散修甚是欢喜,谢了再谢,还与他自报了家门,娄玉笙记得他好像是姓姓苏?
慢着,苏?!
苏苏音?!
娄玉笙猛地抬起头,瞬也不瞬地看向头顶那正跟结界较劲儿的女子。
所以,就是她?
千年种因c而今得果。
这个十八线女演员,便是千年前设局的起始,而今日,便是他娄玉笙的收梢么?
悟了?
浓黑的识海深处,一道神念泠泠而来,如冰击水,其声悲肃c其意凄怆。
娄玉笙并未注意到那原本总是很平静的意念,此次终是有了情绪。
事实上,他的脑袋已经完全乱了套,无暇分辨旁事,只一任自己陷于纷繁的思绪中。
良久后,他终是颤唇低语:
“苏苏氏时空之术预知未来果然如此”
直到此刻,他才将全局想了个通透。
他识海中那管神异的木笔,确实有预见未来之能,这并非诳语,只不过,它将这件事足足隐瞒了九百年,而已。
直到百余年前,它才肯透露给了他。
那时的它,想必已然将前路的每一点变化,都看在了眼中。
所以,它仔细地c珍重地,地为他拣择了一条路
在千百万种可能的未来里,它选出的那条路,是死路。
它想他去死。
即便他死后,它亦不能独活。
布局千年,一世收官,这支木笔处心积虑,其目的只有一个:
杀了他娄玉笙。
借助旁人之力,杀掉他这个游离于天道之外的偷生者。
娄玉笙放声大笑了起来。
“轰隆隆”
惊雷击碎了识海中的浓黑,整个识海都在这雷鸣声中摇摇欲坠,大块黑色的黏稠物自无形处脱落,现出了识海四周的屏障。
那屏障已经极其薄弱,似是随时都有可能迸散。
痴儿,放手罢
幽幽长叹声中,浓墨如聚,渐渐凝作极紧的一团,旋即,“嘭”地一声炸开,墨点般的物质如倾盆大雨,纷飞散落。
正挖着结界的苏音,陡觉四周一空,卡得死紧的结界居然莫名其妙便消失了,她倒悬于半空,头下脚上,形容颇为狼狈。
这是怎么回事?
苏音心头微惊,却也不曾慌乱,飞快调动天元真灵稳住身形,旋即凭借着多年来普拉提课练习出的柔韧度,凌空一个高难度折腰,调正姿势,缓缓下落。
与此同时,她手中已然挥出三条儿臂粗的星索,分别缚住程北郭三人,运足力气将他们拉至身后,再以灵力重重将之包裹。
这一切不过眨眼即成,半秒钟后,苏音已是身若轻云,双足稳稳落地,反手向后腰一抽。
凛凛青丝已然在握,剑光飒然,直迫向对面的娄玉笙,而她的身后,则多出了三只大白粽子。
将灵力具现为护甲,这是她上次与千目一战之后便悟出的办法。
有她的天元真灵护体,娄玉笙再想将程北郭他们拉入画境,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除非他想尝尝九九八十一炸的滋味。
苏音仗剑而立,凝神看去,眉梢忽地向上一挑。
咦,娄玉笙的脑门儿怎么在冒烟?
方才光顾着救人拔剑,她一时竟没发现,娄玉笙此时的情况,很不对头。脑门儿冒烟尚在其次,他整个人都透着股子怪异。
紫黑色的雾气正从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渗出,就好像他体内有一个巨大的墨锭,正不停地向外研墨。
他黑了。
浓墨染得他乌漆嘛黑,唯一双苍白的眼珠子,死人般地盯视着苏音。
“琮”
二人视线甫一相触,青弦便即大振,掌中青丝寒光湛湛,娄玉笙那双眼珠子立时一缩,目中两点漆黑也颤抖了起来。
然而,这剑意并未让他老实太久。
很快地,一股阴冷的气息便自他的身上散发出来,须臾便在他四周形成了一片场域,无数怨灵自阴气里冲出,又飞快没入他体内。
在无数怨魂的冲击下,娄玉笙原本清俊的脸,渐渐异化成了一张张怨灵的脸,而他的身体亦在阴魂的侵蚀下变得干枯如骨,双手长出又黑又硬的指甲,身上冒出无数的脓泡。
只用了十秒不到的时间,他便从年轻俊秀的大学生,变成了浑身流脓c躯体畸形的怪物,糜烂的身体各处长满肢节,像是黑暗版的千手观音。
苏音目色微寒,掌中青丝剑长吟不绝,识海中的赤弦已是红光大炽,威严的女声骤然传出:
“禁”
整个天地仿佛为之一凝。
娄玉笙身形滞了滞,紫黑色的雾气仿佛淡了几分。
紧接着,那些阴灵怨魂纷纷从他身上抽离而出,在他的身后重新集结,而娄玉笙,也渐渐恢复了人样。
苏音从平视到仰望,目注着他身后那黑黢黢的阴影如吹气般拔地而起。
直长到四五层楼高,阴影方才定住,紫黑色雾气四处弥漫,那雾气带有极强的腐蚀性,辣得她两眼发酸c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