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的心事,是心照不宣。
皇帝凝视着她。
她总跟其他后宫不一样,每天早上帮他整束衣裳,便如孝贤皇后等人,都是自己先起来整理好了她们自己,这才整整齐齐地出现在他面前。仿佛生怕被他看见她们面上、头上、身上哪一处的不完美。
她却从来都不是。便如此时一般,她只穿最贴身的小衣,任凭长长青丝垂落膝弯。面上更是没有半点妆粉,只有蛋青色天光之下的吹弹可破。
皇帝便忍不住伸手又掐了掐她的脸蛋儿。
心想:也是,从来召幸后宫,都是侍寝之后,后宫便退到旁的睡房去歇息。孝贤皇后在养心殿东暖阁,那拉氏等人在西暖阁;普通嫔妃便在东西围房。没有能与他整晚共枕的。故此他早上起身,后宫们都是从各自的睡房后过来的,自然都是收拾停当了。
可是眼前的人儿终归不是。
这是她自己的宫,她整夜都在他臂弯,未曾离去。故此没法儿不看着这样“蓬头垢面”的模样。
皇帝自己想着,心下莫名愉快,便笑了。
婉兮扬眸望过来:“爷自己偷着乐什么?”
皇帝哼了一声,却忽然扬声向窗外叫李玉:“取《大清律例》来!”
窗外的李玉吓了一跳,婉兮何尝不是心头咯噔一声。
李玉在外头压压惊,这才陪着笑道:“皇上,《大清律例》那么厚……奴才都要搬来么?”
皇帝轻哼一声,目光却是凝着婉兮道:“只要‘大祀牲牢玉币黍稷之属’一部。”
婉兮的心下便更是绷紧了,尽力稳定,指尖儿还是有些发凉。
窗外的李玉奉旨去了,少顷回来,递回皇帝手中。
婉兮只瞟了一眼,便连忙蹲身:“皇上要在奴才宫里处理一会子公事么?那奴才先行回避,皇上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