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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承荣被人阉掉、变成太监了。
听到这个消息,沈妍没觉得可笑,短暂怔愣之后,她感觉惊悚,也担心。
九年前,汪仪凤带着儿女找上门,沈承荣不但不认他们,还起了杀心。那时候,他有儿有女,有种籽有地正当年,繁殖能力也强,认为还可以生出无数个儿子。当时,他也萌生过把沈蕴留下来、养到外宅的想法,当然这不是父子亲情。
几年后,汪仪凤带沈蕴再回京城,沈蕴已经由一个半大包子变成一个翩翩美少年。而沈承荣努力耕耘了这些年,没再生出儿子,唯一的庶子也去给阎王爷请安了。沈承荣想要回沈蕴,又怕半路儿子养不熟,再说他还有希望,继续播种。
现在,沈承荣播种的工具被丢到西塞北喂狗了,哦!也许他用冰镇法完好保存带回来了。总之,不管是不是随身携带,那工具肯定是不能用了。
沈承荣不能容忍自己无后,所以,他一定会再打沈蕴的主意。凭沈妍对他的了解,就是撕破脸皮、打破头,他也会把沈蕴要回去。沈蕴年纪不大,却极有心计,他从小到大吃了了很多苦,对沈承荣的怨恨绝不亚于沈妍。
沈蕴离开项家,考中了案首,有了出息,姐弟俩刚安定下来,麻烦又来了。
沈妍挑起眼角,睃视沐元澈,“是不是你娘让人做的?”
“你想什么呢?我娘都不知道,她再嫌恶承荣,也不会做这种事。这是金翎卫年前从西塞北传来的消息,因天寒地冻,我刚收到,我还犹豫要不要告诉我娘呢。现在京城只有我一个人知情,好消息要分享,所以哪!我就来告诉你。”
沐元澈嘻笑几声,又说:“沈承荣带着莫大的怨气到了西塞北,做下了不少坏事,良家妇女恨他入骨。有一次,他把一个悍匪头子的姘妇当成良家妇女欺侮,结果就被悍匪骟掉了。他怕人知道他被骟的事,连他的贴身随从都杀了,跟一群流匪混在一起。还是我派去跟踪他的金翎卫救他出来的,要不,他早没命了。”
沈妍冷哼一声,“我是不是要谢谢你跟我分享那么劲暴的消息呀?”
“不用客气,有好事我当然忘不了你。”沐元澈调笑一番,又恢复一本正经的模样,说:“你还是要为你弟弟打算,我认为他应该袭爵,这是个机会。”
“知道了,我会考虑的。”
汪仪凤是项家二房的当家主母,可项氏一族是嫡系长房掌家。项家长房说把他们姐弟赶出来就把他们姐弟赶出来,连项云珠都有这权利,也根本不会考虑他们姐弟的处境。若不是她有金钱做资本,可想而知,他们姐弟处境有多么艰难。
沈妍想好好培养沈蕴,将来弟弟金榜高中,就是不倚仗项家,她也有能成为助力的亲人。可是,一步一步走下去,她才知道这条路险阻且漫长。如果沈蕴成了承恩伯世子,就算她和沈承荣互不相认,她的身份也与现在截然不同。
是要好好考虑这个问题,沈蕴年纪不大,却很有主见,还要尊重他的意见。
沐元澈见沈妍想走,又叫住她,说:“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你想跟轩儿退亲吗?”沐元澈问话的语气很郑重。
“那不是废话吗?”沈妍退亲的心思很坚定,不容任何人质疑。
沐元澈沉下脸,眉毛扯成直线,“你就回答想还是不想,就有一次机会。”
他深爱沈妍,即使知道她跟徐慕轩有婚约,那种感觉一如既往,如陈酒,藏得越久味道越淳厚。但是否要退掉这门亲事,他还要听沈妍的意思,以免沈妍将来后悔。爱一个人不是千方百计得到她,而是要让她幸福,这才是真爱。
沈妍低垂眼睑,犹豫片刻,沉声说:“由不得我不想,这门亲事必须退掉。”
“好,你既然下定决心,就方便我行事了。”
“你要干什么?”沈妍反映过来,忙问。
沐元澈笑了笑,说:“你也知道徐慕轩会试的成绩很不好,主考官在取最后一名时有很多个选择,跟取前面的名次不一样,不取别人而取他,这里面大有文章。唉!官场上的事跟你说你也不懂,你明白大概意思就行了。”
沈妍沉思片刻,刚想再问话,就见沐元澈优哉游哉离开了。她轻叹一声,突然连追问的兴趣都没有了,徐慕轩成绩如何还与她有半毛钱的关系吗?
从去年八月秋闱到今年二月春闱,这半年的时间,可谓是徐家二房的多事之秋。接二连三的变故对徐慕轩的打击很大,不影响他的成绩才奇怪呢。
连沈蕴都说徐慕轩精神状态很差,估计他有可能落榜,结果徐慕轩是最后一名。听沐元澈一说,沈妍也觉得这最后一名取得很蹊跷,个中原由不经推敲。
沈妍微微摇头,想到徐慕轩,她心中就充斥着浓重的失望,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她现在只盼早点退婚,早点解脱,有关徐慕轩的一切已激不起她半点兴趣了。
……
海悦楼,歌舞升平,丝竹悠扬。
徐慕轩一身青灰色锦绸长衫,因室内光线较暗,衬得他脸色很不好。他走进海悦楼前堂,就有伙计迎上来行礼,没等他开口,就把他引到二楼的雅间。
“你找我什么事?”徐慕轩站在雅间门口,眼底浮现深沉的警惕。
沐元澈微笑点头,倒了一杯茶朝他推了推,“坐下说话。”
“不必了,有话直说。”徐慕轩冷笑,摆出一副不赏脸的模样,每每想起沈妍给沐元澈治伤的情景,他就嫉妒得要死要活,认为沈妍要退亲就是因为沐元澈。
“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徐慕轩似乎想到了什么,身体一颤,忙问:“什么事?”
“妍儿不让我说,可我觉得你应该知道。”沐元澈眼底闪过狡诈的暗光,故作犹豫说:“今年春闱会试,你的成绩很不好,考试的时候你就应该想到自己不可能中。可你中了,最后一名,其实那些没中的人比你成绩好的大有人在。”
“你、你什么意思?”徐慕轩扑向桌子,灰白的脸庞流露出不正常的红晕。
沐元澈叹了口气,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才说:“实话告诉你,你今年本来中不了,妍儿求了我娘,让主考官通融,我娘欠她一份人情,就答应了。”
“你胡说。”徐慕轩扑在桌子上,浑身轻颤,脸庞涨成紫红色。
他是要强的人,成绩一直很不错,有读书人的风骨,把名节看得很重。这段时间,徐家二房接二连三出事,他饱受打击,才影响了此次春闱的成绩。他也料想自己此次春闱能中的可能性不大,可他中了,最后一名,中得很窝囊。
现在,沐元澈告诉他,他之所以能中是沈妍求慧宁公主通融的结果。而沐元澈还以这种语气光明正大告诉了他,这个打击不亚于沈妍提出与他退亲。
“你信不信无所谓。”沐元澈嘴角挑起讥笑,又说:“其实,妍儿也是一片好心,只要你能中,徐家肯定会为你另聘名门闺秀,她不想再和你纠缠了。还有半个月就殿试了,皇上亲自主持,恐怕妍儿就帮不上你了,你好好温习功课。”
徐慕轩紧紧抓住椅子,才把控住颤抖了身体,他咬紧牙关,脸庞露出冰冷的笑容,“好、好、好,谢谢你告诉我,你也替我转告她,我同意退亲。”
“我这就去告诉她,希望你殿试能考出好成绩。”沐元澈目的达到,丢下一句话就出去了,他还要安排另一件事,那件事一成,徐家二房会主动退亲。
徐慕轩趴在桌子上,不知过了多久,才抬起头,“沈妍,你狠……”
沈妍提出退亲,他认为沈妍钟情于沐元澈才要离开他,他不答应,甚至以死相逼。当他听说沈妍求慧宁公主通融他考中,就是希望考中后徐家二房为他另聘名门闺秀时,一股致命的侮辱袭卷全身。他宁愿沈妍不帮他,也不愿意相信沈妍帮他有那么绝情的目的。他答应退亲,只有这样,他才能痛痛快快去恨、去报复。
……
为错开花朝国使臣到访的时间,今年的殿试改在三月下旬。还照大秦皇朝往年的先例,凡参加殿试的贡生提前三天住进皇宫中的莘兰殿,接受统一训练。
莘兰殿在皇宫的外围,与御花园一墙之隔,墙上有一道角门,可以通过角门进到御花园。宫中贵人们不到御花园游玩的时候,学子们可以到御花园赏景读书。
清晨,彩霞缭绕,微风和煦,朝阳透过花枝叶影洒下金黄色的晨曦。
御湖岸边,一树梨花洁白如雪,翠嫩的碧叶点缀交织,微风摇曳,满树生香。
徐慕轩一袭湖蓝长衫,站在梨树上,手捧书卷,默默温读。他面色红润,精神饱满,眼里不时闪过阴贽的暗光,与他以往清明的眼神判若两人。
一只白鸽跳跃低飞,落到徐慕轩身旁的石头上,咕咕鸣叫几声,又飞到梨树上,弹落数瓣梨花,洒到徐慕轩身上。看到灵动可爱的白鸽,徐慕轩眼底竟然闪过几丝杀机。白鸽并没有因他流露的杀气而害怕,而是跳到他肩上,高声鸣叫。
身穿玫红色蜀锦滚边长袄的端华公主只身一人快步朝这边走来,听到鸽子的叫声,她寻声而望,看到徐慕轩如玉身姿,临风而立,眼里顿时充满惊喜。
“临风公子,这只鸽子是你养的?”
徐慕轩看到端华公主,赶紧躬身行礼,看向鸽子的目光霎时柔和,“敢问公主,是不是这只鸟儿冲撞了您?学生饲养不善,还请公主恕罪。”
他都不知道这只鸽子是哪飞来的,看到端华公主好象喜欢这只鸽子,他就含糊其词承认了。听说端华公主很得圣宠,有机会讨好她,他当然不会放过。
“你何罪之有?”端华公主偷眼打量徐慕轩,脸庞泛出层层红晕。
自从参加殿试的学子住进莘兰殿,这只白鸽每天至少三四次飞到端华公主的寝宫。鸽子的腿上都绑有一张纸条,上面写有一首情诗,字迹端正清朗,却没写收诗之人。她让心腹宫女去打听,得知别的公主没收到,她就猜测诗是写给她的。
她宫中的管事嬷嬷得知此事,要报给庞贵妃,被她威逼利诱压住了。她又下令她寝宫所有宫人全部闭嘴,连庞贵妃都不能透露半字,否则就杖毙。
今天早晨,白鸽又飞来了,她亲自解下纸条,顺手往白鸽身上洒了香料。她打发了太监宫女,亲自跟踪这只白鸽到御花园,没想到会遇上白鸽的主人徐慕轩。
春天是情思萌动的季节,植物萌芽,动物闹春,人发情也很正常。
端华公主今年已虚岁十八岁了,她总想跟端宁公主耗下去,就一直没嫁。去年,比她年纪小的两位公主陆续出嫁。在宫里,那两公主都干巴巴的,嫁出去没多长时间,再回宫请安,都变得水润鲜嫩,着实让她羡慕了一把。
端宁公主已是老姑娘,她不想再奉陪,就想今年嫁人。她见过的名门公子不少,其中才情样貌最出色的要数徐慕轩,可听说徐慕轩会试成绩很差,又令她有些失望。但徐慕轩现在是平妻所出的嫡子,能承袭爵位,也就弥补了成绩的不足。
这两天,接连收到白鸽传来的情诗,她春情躁动,浮想连翩。看到那些缱绻缠绵的情诗,她确定写诗之人才华横溢,情调高雅,幻想与写诗之人邂逅的情景。
白鸽是徐慕轩养的,情诗也一定是他写的,此时,端华公主坚信那些情诗是写给她的。徐慕轩本来就是她心怡之人,又收到他的情诗,她自是欣喜不已。
徐慕轩见端华公主满含娇羞媚笑,他的嘴角划过几丝冷冷的讥笑。他才智相貌能吸引公主发花痴,这到是一件有趣的事,说不定能成为他上位的终南捷径。
“学生要准备明天的殿试,先行告退,请公主恕罪。”对于花痴女人自然要欲擒故纵、若即若离,徐慕轩很聪明,这些东西他无师自通。
端华公主含笑点头,“临风公子仔细备考,争取高中状元。”
“多谢公主吉言。”
徐慕轩转身要走,隐约看到御湖对岸明黄伞晃动,又听到有人说皇上来看众学子了。见端华公主仍痴痴羞羞看他,他暗哼一声,嘴角掠起冷笑,计上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