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沈少侠。”杜大人留下几名衙役陪沐元澈看守,其余的人全撤走了。
沈妍叫来两名伙计,把归真抬到制药作坊,她要亲自给归真针刺解毒。给归真行针完毕,累得她满头大汗,拨掉银针,她又给归真用了内服外敷的药。归真睡着了,沈妍在制药作坊简单吃了些东西,也去休息了。
“沈大掌事,归先生找你。”
沈妍现在是制药作坊的总管,权利大于掌柜和管事,按楚国叫法,称大掌事。
“我马上过去。”沈妍伸了伸腰,带上一些必用药去见归真。
归真见沈妍进来,谴退下人,问:“你知道我为何不让杜大人杀那怪物吗?”
“归先生仁义心肠,觉得一个人能身中多种奇毒,肯定有隐情,想救他。”
“我确实想救他,但不能保证我的做法一定能治好他,所以不敢跟杜大人明说。救他是因为好心,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我想研究他身上的毒。”
沈妍想了想,说:“不管是否能治好那怪物,都不能跟杜大人说明我们的打算。而且还要瞒天过海,告诉金州城的官员百姓,怪物已经被我们杀死了。”
归真点了点头,“还是你考虑得周到,确实不能让人知道我们的目的。可瞒别人还行,那位沈少侠是瞒不住的,他似乎知道我的打算,不知他是什么来历。”
“没事,把他教给我。”沈妍狠狠掐手帕,好象掐沐元澈的脖子一样。
沈妍带着几名伙计抬着两大桶汤药来到绑押怪物的地方,让伙计把一桶药灌进怪物的嘴里,另一桶药用来清洗怪物身上被兵器刺杀的部位。几名衙役过来,看伙计们给怪物灌药清洗,听说怪物的呕吐物也带毒,赶紧躲到了一旁。
沐元澈躺在大树下的草地上,面露怪异的笑容,别有意味的目光在沈妍身上扫荡。沈妍冲他做了鬼脸,又挑了挑小手指,气得沐元澈一下子就蹿起来了。沈妍赶紧往怪物身后躲,没想到沐元澈并不理她,径自离开了。
怪物喝完汤药,喉咙里发出呜呜咽咽的低吼声,身体挣扎了几下,就安定下来了。一会儿,怪物肚子里传来鸣响,一股又一股污臭薰天的气味排出来。
闻到气味,无论是衙役还是伙计,捂着鼻子撒腿就跑。沈妍腿短跑得慢,赶紧捏住鼻翼两侧的迎香穴,也跟着跑,边跑边埋怨归真开的药见效太快。
回到制药作坊,洗妍赶紧漱口清洗,呼吸新鲜空气,才舒服了一些。她跟归真说了怪物的情况,两人商量了一番,又吩咐伙计和下人回城,各自准备。
一个时辰之后,伙计和下人就回来了,同来的还有金砖金条金珠金玉。沈妍把四金和归真的两徒弟及纪掌柜叫到归真房里,说出他们的计划,几人分头行事。
下人伺候沈妍更衣梳洗,收拾完毕,她拿上准备好的东西又去了绑押怪物的地方。沐元澈正跟几个衙役说话,看到沈妍过来,就笑意吟吟迎上来。
“前些天,我跟踪你舅舅去了平安州,才知道你娘要改嫁给项怀安,你娘的眼光不错。项怀安肯定比那个人强百倍,恭喜你,也恭喜你娘。”
衙役们听说这句话,都睁大眼睛,各色目光聚焦在沈妍身上。项怀安原是金州府衙的典正,后调到平安州做知州,衙役们都认识他,也知道他的出身。项怀安续弦是好事,可要娶一个孩子都十来岁的少妇,就让人感觉怪异了。
沈妍又羞又气,狠狠瞪了沐元澈几眼,跺了跺脚,转身就走了。她希望汪仪凤改嫁给项怀安,可让沐元澈当着众人说出来,她就觉得难堪。本来她想引诱沐元澈离开,好施行他们的计划,没想到还没出招,就被沐元澈恶嘴毒舌打败了。
看到沈妍恼羞成怒,沐元澈笑容满面,得意洋洋,终于出了一口憋了一年多的恶气。这只是一个开端,他还要变本加厉,这样才能真正大快人心。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落日的余辉缭绕青山,花枝树叶影影绰绰。
纪掌柜陪着笑向衙役们走来,两个伙计挑着几担吃食酒水跟在后面。衙役们看到有吃有喝,还很丰盛,都很高兴,都嘻嘻哈哈迎上来,向纪掌柜道谢。纪掌柜跟他们客气了几句,让伙计把吃食酒水摆好,陪他们吃喝说笑。
“沈少侠,过来喝一杯。”纪掌柜给沐元澈倒了一杯酒,热情招呼。
“我分一些就行。”沐元澈包了几包吃食,向一边走去,一会儿就没影了。
沈妍站在制药作坊大门口,正为没引诱到沐元澈懊恼,就看到他提了几包吃食优哉游哉走过来。她愤愤冷哼,恨不得在他脑袋上猛敲几捶,把他打成稀巴烂。
“妹妹,我正式拜了沈家的祖宗,以后就姓沈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的生父成了我的养父,能没关系吗?你是不是也要改姓项呀?”
“用你管?”
“当然用我管了。”沐元澈靠在沈妍身边,神态慵懒,语气娇赖,“我娘改嫁了,你娘也要改嫁,咱们同命相怜,又是亲戚,以后要互敬互爱才对。”
沈妍想到自己引诱沐元澈的任务还没完成,不想再呛他,“怎么互敬互爱?”
沐元澈听沈妍的语气温婉了许多,脸上洋溢笑容,眼底闪过狡黠,他晃了晃手中的吃食,问:“你我找个安静地方,把酒言欢如何?”
此提议正中沈妍的下怀,她点点头,给下人使了眼色。下人会意,去了归真房里,一会儿就拿来一壶酒给她,她拿上酒就跟沐元澈去找安静的地方了。
只要能让沐元澈离开绑押怪物的地方半个时辰就行,为了他们的计划,沐元澈就是再讨厌,她也要忍,何况今天的沐元澈似乎与以往不同,还不算讨厌。
“上面风景最好。”
没等沈妍反映过来,沐元澈就一把抱起她,以剑助力,向高处飞去。沈妍经常被人背着飞来飞去,不害怕,也不晕,可被沐元澈紧紧抱住,她就尴尬了。
“放开……”沈妍的话还没喊出来,两人就落到了房顶上。
“小心些,别把你摔下去,我去拿东西。”沐元澈放下她,又去拿吃食酒水。
制药作坊很大,他们所处的地方是净制的房顶,离绑押怪物的地方有一里多远了。高处视野开阔,坐到屋顶上沐浴夜风星辉,感觉很惬意。
“妍儿,你觉得我好不好?”沐元澈凑到沈妍身边,往她嘴里塞了一只鸡腿。
“不好。”沈妍叨着鸡腿,吐字不清楚,但这两个字说得很干脆。
“我哪里不好?我还救过你们母子的命呢。”
“你是救过我们,可你……”夜半破庙被脱衣凌辱的情景浮现眼前,沈妍恨恨冷哼,有那一次的经历在先,她怎么对沐元澈都不觉得过份。
沐元澈重哼一声,突然出手,一掌打在沈妍的肩井穴上。沈妍头一昏,身体晃悠了几下,就倒在了屋顶上。沐元澈得意一笑,把沈妍的身体摆平,又掐了掐她的人中穴。沈妍醒过来,看到一把出鞘的剑悬在她头上,就不敢动了。
“你用我的身体当饭桌,我也用你的身体当饭桌,一报还一报。得知你娘要改嫁,我想咱们同命相怜,就想饶了你,可你却说我不好。”沐元澈挑起眼角睃视沈妍,掰开她的眼皮,在她鼻子上捏了一下,脸上流露出报复的快意。
沈妍清醒了,看到头顶上了剑,一动也不敢动,眼底闪现愤恨恐惧。沐元澈武功很高,她亲眼看到过他杀人,不敢跟这个小变态较真。
“我要脱光你的衣服,在你身上摆好酒菜,痛痛快快吃喝一顿。”沐元澈扯开沈妍的衣领,细长的手指划过她的胸部,脸上流露出挑逗的意味,“我往你胸口的小豆豆上放两只鸡爪,就相当于我的手,又挠又抓,嘿嘿……”
沈妍听到沐元澈的话,实在忍俊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沐元澈被骂为小变态,也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对男女之事涉猎不深。他拿着鸡爪在沈妍胸部比划,手不经意碰到沈妍的胸,脸上就会泛起红晕,模样倒有几分可爱。
“笑什么?”
“你的手就是鸡爪子。”
沐元澈恨恨冷哼,双手在沈妍胸部比划着抓挠了几下,却始终没没接触。他扯掉沈妍的外衫和中衣,给她留了一件亵衣,就在她身上摆放酒菜,边吃边喝。
沈妍闭上眼睛,噘着嘴,装模作样哼唧了两声,并不觉得委屈。为了完成归真的计划,她决定以身犯险,引诱沐元澈离开绑押怪物的地方,并拖延时间不让他回去。现在沐元澈用她做休成盛,又吃又喝,早就把看守怪物的事忘到脑后了。
“这是什么?”沐元澈从沈妍的亵衣里扯出一个精致的锦囊。
“香囊。”沈妍发现了救星,眼底闪过狡黠。
沐元澈凑过来闻了闻,问:“怎么没香味?”
“香囊上有结锁,打开,味道才出得来,你把穗子塞到我嘴里,我咬开就有香味了。”沈妍眼巴巴望着沐元澈,希望他照做,肯定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沐元澈没多想,把穗子塞进沈妍嘴里,浓郁的香味弥散,他感觉不对劲,可已经晚了。他打了两个喷嚏,摇摇晃晃倒在屋顶,杀人般的目光怒视沈妍。
这只香囊里面装的不是香料,而是沈妍特制的酥心散,一小袋就能薰倒一头牛。自杜大人让沈妍帮忙出城捕杀怪物,她就把装有酥心散的香囊戴在身上,以防不测。若不是沐元澈看到这个香囊,她早已忘记了身上还有这样的法宝。酥心散的解药就在穗子上,咬穗子既能释放出迷香,还能顺便服用解药。
“臭丫头,你香囊里装了什么?”
“酥心散,中了酥心散就会浑身无力,不能动弹,两个时辰自动解毒。”
“你……”
沈妍抓起一只鸡腿堵住沐元澈的嘴,说:“我扒光你的衣服,接着吃。”
沐元澈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嘴里的鸡腿也吐不出来,杀人般的目光慢慢变得柔软,眼底积聚委屈,呜咽着说:“士可杀、不可辱,你不要……”
“你是士吗?”沈妍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伸手就要扒沐元澈的衣服。
绑押怪物的地方着起了熊熊大火,惨叫声传来,伴随着欢呼声响彻暮秋夜色。
沈妍松了一口气,火一起来,就说明他们偷梁换柱成功,怪物已经被成功转移了。此事做成,沈妍放下心里的包袱,想庆祝一下,就喝了一小口酒。
沐元澈看到火起,慢慢闭上眼睛,突然,他觉得心里好象缺失了一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自他记事以来,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导致他的心阵阵隐痛。
“半两、半两――”
沈妍听到金珠金玉的呼唤声,忙站起来摇手,“我在这里,房顶上。”
金珠金玉落到房顶上,看到被扯掉外衣当餐桌的沐元澈,两人脸上闪过暧昧之色。沐元澈看到他们,恨得直咬牙,谁出糗也不愿意让旁人知道。
“半两,这人是谁?”
“我也不认识,他喜欢脱光衣服当餐桌,金珠,你帮他一把,金玉,我们走。”
金玉背起沈妍离开房顶,至于金珠做什么,她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她听到沐元澈喊“士可杀、不可辱”的声音异常高亢尖利,就知道今晚发生的事会永远留在他记忆深处。沈妍也知道以后若她再碰上沐元澈,就是真正的狭路相逢了。
杜大人把捕杀怪物做为自己的政绩上报到西南省,他没有独占功劳,在上报的折子里着重写明了济真堂给伤者解毒,并帮忙捕杀怪物的大功。西南省布政史很高兴,嘉奖了杜大人,并让他给济真堂送来一块写有“妙手仁心”的牌匾。
一时间,济真堂名声大噪,救死扶伤的美名冲出金州城,传遍西南省。前来救医问药的人络绎不绝,许多人砸重金点名请归真和沈妍医治。济真堂对外宣传说归真被怪物抓伤,到城外的庄子去疗养了,医馆只有几名普通大夫坐诊。
金财神趁机打出“名医――金半两”的彩幅,大肆宣传沈妍的高超医术。有病人花重金求诊,却遭遇拒绝,因为名医金半两正在努力深造医术,五年以后才出诊。越是求而不得,人们就越是竞相传颂,关于金半两的美谈逸闻铺天盖地。
外面如何传言,沈妍并不关心,她现在只关心汪仪凤和项怀安的婚事。两个错过二十年的人又要走到一起,确实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
项家老太爷给项怀安回了信,对他续娶汪仪凤之事没明确支持,也没表态反对。项怀安的父亲和项老太爷态度一致,只是他的继母颇有微词,但对这桩婚事也没什么影响。项怀安已争取到的最大限度,这样,他就可以放心成亲了。
汪耀宗把贩来的药材全部卖掉,在沈妍帮助下,赚了一大笔银子。他打理好金州的生意,就带汪仪凤和沈蕴回了永州,计划过完年才回来。
汪仪凤走了,项怀安也把项云诚兄妹接回了平安州。母亲弟弟回乡探亲,闺密玩伴也离开了金州,连金财神都回了楚国,沈妍倍感孤单,天天百无聊赖。她正好利用闲散时间研读医书,深造医术,以备将来不负名医的称号。
平氏听说汪仪凤要改嫁,很支持,也有一些艳羡。天气转凉,平氏不让沈妍再出门,把她拘在家里学女红,给汪仪凤绣嫁妆。本是婆媳关系的两个人朝夕相处,又有几分相依为命的味道,倒比亲生母女的感情更亲近了。
年底,收到平慕轩的书信,平氏和沈妍抱头哭了一场。书信字里行间流露出平慕轩对新环境、新生活的兴趣,这令沈妍很欣慰,久悬的心也放下了。
微风拂面,春暖花开,汪耀宗带汪仪凤母子回到金州,同来的还有汪耀宗的家眷。金州城的亲人朋友多起来,沈妍不再孤单,每天忙碌却充实快乐。
汪仪凤和项怀安的婚期订到五月,在平安州成亲,汪耀宗带妻儿去给妹妹送嫁,沈妍姐弟也跟去了。虽是续娶再嫁,又无父母和族中亲眷在身旁,婚宴也办得隆重热闹。新人不新,却能看出他们彼此的珍重和爱慕,再相遇,此生足矣。
时光匆忙划过,流金般的岁月悄无声息,却又在不经意间让人留意。想起项怀安与汪仪凤成亲那一天的事,沈妍的嘴角弯起笑容,时隔几年,她仍记忆犹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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