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有后退了半步。表达着自己没有恶意。
就听狐裘大人继续说道:
“如今坐到了这个位置,统领八万兵卒,掌有生杀大权的感觉好么?”
听到这话,汉子摇头:
“没什么感觉。说到底……若不是遇到了大人,可能我早就被打死了。而在接过大人那杯酒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了自己的下场。这位置,不是我的。我只是个穷苦人,没出息,没本事,连自己婆娘都守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把她扛走,却没有拿着刀和人拼命的勇气。可现在……兄弟们也能尊称我一声大将军了。那县令之子被我用乱刀砍死,大仇已报,这世间之事对我而言便没什么遗憾了。”
“既然没什么遗憾,又为什么刚才想把我推下去?”
“……”
听到这个问题,汉子神情一僵。
想了想,他的眼里闪过了一丝坚决,忽然就要抱拳拱手单膝跪地。
可刚要做动作,手只是抬起来了一丝……便忽然感觉到自己受到了一种无形的禁锢。
动弹不得。
“我可当不起咱们毋大统领这一拜。若是被你那几个手下传出去,恐怕我回了东都便被陛下斩首了。”
狐裘大人的声音响起。
接着,她忽然感叹了一声:
“唉人呐,就是这样。永远都不知足,一样东西被满足之后,便自然会滋生下一种欲望。就像你一样。明明当年跪在地上求着我,求我救救你婆娘,求着我说只要救了你婆娘,那今生今世,你这一条命都是我的了。
可现在呢,我给了你资源,帮你打了几场胜仗,助你在这洛阳门户之地,不到一年的时间成为了陛下的心腹大患。可你的胃口也起来了,命,不想给,现在还欲和我谈谈条件……这又是为何呢?
毋端儿,难不成你真觉得你现在拥兵自重,占山为王,我便动不得你,而你却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本了?别天真了,你应该明白,当你为了你的婆娘,把这条命许到了我这时,你便已经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了。这个道理……你不明白?”
“……”
被禁锢到嘴巴都张不开的毋端儿忽然感觉到脖颈之上的禁锢被解开了,赶紧说道:
“大人,草民并不敢做如此之想。但还请大人听我一言。”
“哦?”
狐裘大人收回了望山远眺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扫了扫,点点头:
“说吧。”
“……我知道,我一定活不了,可对?”
“那是自然。扶持你起来,让你笼络这些苦哈哈到快活不下去了的兵卒,便是为了日后之用。而你去年那几场仗打下来,便已经注定了在陛下那,你不死,不足以平忿。不过你且放心便是,你家婆娘和两个孩儿目前在关陇活的好好的。待大郎二郎长大了,该许给他们的官身自然会加上。”
听到这话,毋端儿眼里涌出了一股不舍,可马上便被宽慰所取代:
“多谢大人。”
“嗯,然后呢,你还想说什么?”
“……”
毋端儿看起来有些犹豫,但还是说道:
“明年开春,无论谁来剿我,我定会一马当先,带领大家迎战。可……说到底,大人,这几万个兄弟,都是活不下去的。是我,给了大家一个承诺。承诺带给大家一个人人有田,家家有粮,没有徭役的世道。隋帝向我们征人头税,土地税,还要逼我们远走他乡埋尸高丽……这些人也只是想活下去!他们没有错……”
“……”
听到这话的一瞬间,狐裘大人的眼神穿过了巨石,看向了遮马峪的方向。
虽然看不到,可她却还是想起来了那夜的三清殿。
山下正排队过关的道士,用清澈的双眸看着自己,问道:
“他们只是想活下去,又有什么错?”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