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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不等他再用力,手上突然一空,头皮骤然发紧。

一杆长-枪挑飞他的佩剑,苍鹰和金雕同时俯冲,抓头发的抓头发,抓肩膀的抓肩膀,硬是是将一百八十多斤的大汉提起,依照秦璟所指飞向坞堡。

“死伤的仆兵带回堡内,这些氐人……都烧了吧。”

即使已经立春,北方仍时常有飞雪落下,土地冻得结实。无论秦璟还是秦玚,都无心令人挖坑掩埋,不使其落入飞禽走兽之口已是最大的仁慈。

相比之下,死在胡人手中的汉家百姓怕是连骨灰都找不到。

古有言,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秦氏上下虽然推崇法家,对儒家的这句话却是相当赞同。

留下数名仆兵处理氐人尸骨,秦璟和秦玚率众返回坞堡。

氐人的战马少部分受伤,可分给堡民充作肉食。大部分依旧完好,驯养一段时日可以补充给骑兵。

苻雅吊在半空,眼见秦氏坞堡越来越近,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会是这个现场,打死他也不会拉开弓弦。

没事充什么神射手,猎什么苍鹰!带出的骑兵没追到苻柳不说,更全部死在秦氏手里,他如何向国主交代?

如果自己死了,说不定能削减国主怒火,为家小留一条生路。现如今,秦氏压根没打算杀他,八成是要充作“人质”和国主讲条件!

想到可能的后果,苻雅顿觉前途昏暗。

设法再次自尽?

一则手中无刀,二来,失去第一次机会,求生的意念压过死志,苻雅连咬舌的勇气都聚不起来。

骑兵回到堡内,立刻有健仆上前牵走战马。两名文吏领命,召来厨夫分解马肉,其后分与堡内民户。

“郎君,不若以大锅烹制,肉汤散于堡民。”

不患寡而患不均。

本就人多肉少,加上新增的流民,如果按户头分,每户未必能得多少。与其每人分一小块,有的流民分不到,暗中招来埋怨,不如整锅炖煮,全堡都能尝一尝肉味。

“善。”秦璟点头。

文吏当下集合人手,做出各项安排。

城内架起柴堆,大锅架在火上,待锅中水滚,成块的马肉放进水中,加上厨夫特制的调料,很快飘出香味。

秦玚换下铠甲,去向秦策汇报战况。

秦璟净过手面,换上玄色深衣,令仆兵将苻雅手脚捆住,嘴巴堵上,带入慕容亮曾住过的宅院看押。

“寻医者为他治伤。”

“诺!”

仆兵把人抬下去,秦璟走到院中,等候已久的苍鹰立即飞落,亲昵的蹭了蹭他的脸颊,随后伸出腿,现出绑在腿上的一只竹管。

考虑到天气状况和路程长短,桓容将信写在绢上,包好-塞-进竹管。

之前送信都是绢布上腿,如今绑上这个东西,苍鹰相当不舒服,脾气也随之暴躁。沿途飞过的州郡,猛禽纷纷避让,生怕惹到这只暴躁的家伙。

没想到苻雅自己找死,成了苍鹰的出气筒,更沦为秦氏手中的人质。如果苻坚肯出金子,他还能回到部落,假设突然抠门,慕容鲜卑就会成为他的“归宿”。

秦璟解下竹管,拍拍苍鹰的脊背。随后除掉竹管一端的蜡封,扯出一条绢布。

本以为竹管不到一指长,能装入的绢布有限。哪想到,这一扯就扯出足足两尺,展开来,薄如蝉翼,没字的地方近乎透明。

举着“信纸”,秦璟有片刻的怔忪。

如果他没看错,这种绢在汉时为皇族之物,诸侯王之上方可用。

因擅长织造的工巧奴减少,上等的绢布在南地价格昂贵,北地更是千金难求。

这样的绢被裁开写信,该说暴殄天物还是别出心裁?但不得不承认,以此绢书写的确远胜其他布料。

不等看过信中内容,秦璟已是摇头失笑。

容弟的性格当真是有趣。

苻雅被抓的消息很快传出,苻坚大怒,扬言要发兵。可惜得不到朝中支持,连王猛都遣人送信,言同慕容鲜卑必将有一场大战,此时不宜同秦氏为敌。

“晋大司马桓温有奸雄之相,亦有平北之志。恐其将有所动,陛下实当谨慎。”

灭掉氐人部落中的反-叛力量,带头的苻柳却跑了。慕容垂养精蓄锐,难保不会从苻柳处得知己方动向,趁机发兵攻打。

这个时候同秦氏开战实在太过不智。

桓温可不是傻子,知道氐人同北地最强的两股势力开打,抓住机会定要扑上来咬一口。再者言,苻雅不是还活着?死的不过是些兵卒,再征发就是。

相比氐人内部出现的争执,慕容鲜卑却是相当干脆,如果真是苻雅,多少黄金尽管开价!跑到慕容垂帐下的苻柳尤其对苻雅恨得牙痒,直接放言,如果能将苻雅“换”来,黄金他愿意出一半!

五日后,苻坚终于被王猛说服,派人前往秦氏坞堡买回苻雅。慕容鲜卑动作更快,早在一日前便派人出发,随车带着两箱黄金。

坞堡内,秦璟登上城头,放飞带着回信的苍鹰。

苍鹰鸣叫数声,盘旋两周,方才依依不舍的向南飞去。

正月底,晋室加桓大司马殊礼的旨意抵达姑孰。

桓温换上官服,面向建康方向行拜礼。

桓熙和桓济站在他身后,前者满面红光,显然为日后的荣耀得意。后者目光阴鸷,眼底时而闪过一道寒光,令人心生警惕。

宦者离开后,桓大司马随意将圣旨丢到一边,挥笔写成奏疏,着人送往建康。

奏疏内容主要是关于两件事,一是正月将过,庾柔庾倩和殷涓是不是再审一审?这三人有谋反的意图,其家族也未必干净。另一件则是关于北伐。

“温请与诸州刺史共举兵伐北。”

只言伐北,却不言伐燕还是伐秦,其背后的含义着实值得玩味。

盐渎县中,桓容难得迎来一段平静日子。

舆图绘制完毕,该送的人全部送去盐场,给秦璟的信送出后,桓容采纳石劭意见,遣人往京口送信,提醒郗刺使防备可能南下的鲜卑人。

盐渎是桓容的食邑,附近侨郡却都是郗愔的地盘。假如慕容垂真要开抢,首先要经过的射阳等县均属北府军防御地界。

按照石劭的分析,与其将消息瞒下,自己拼死拼活的想办法,不如给郗刺使通个气,看看对方是什么态度。

不管郗愔和桓温斗到什么地步,两人对胡人的态度却相当一致:敢来就拍死,绝无二话!

一番安排下来,桓容肩上的担子轻了许多。

独自坐在内室,隔窗眺望远处,桓容不得不感叹,难怪古人重视谋士,后世的成功者背后总要有个智囊团,没有石劭,仅凭他自己,面对这种情况九成要麻爪。

“人才难得啊!”

桓容掰着指头算算,发现人手越来越不够用。当下决定,往流民中捡漏的计划必须尽快提上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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