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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闭着眼睛。悫鹉琻浪
闭着嘴巴。
似乎连呼吸都没有了似的。
似乎下一秒,他就要乘云而去似的。
…碛…
欧阳天佑的一颗心忽然就提到了嗓子眼儿了。
柳阡阳,你怎么了?
柳阡阳,你到底怎么佗?
……
下一秒,欧阳天佑忙的就一把抓住了柳阡阳的胳膊,使劲儿摇晃。
“阡阳!”
“柳阡阳!”
……
欧阳天佑先是轻声,后来也顾不得什么了,叫的很大声。
她真是着急得要死。
柳阡阳始终没有吱声,仍旧那样安安静静地跪在。
倒是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
刚才还热闹非凡地大殿中,蓦地就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欧阳天佑在焦急地唤着柳阡阳的名。
自然,欧阳苍吉的目光也蓦地投了过来……
又或者,自从迈入这大殿,他的目光时刻都没有离开过柳阡阳。
下一秒,欧阳苍吉三步两步地就跑到了柳阡阳的面前。
“噗通”。
下一秒,欧阳苍吉竟然也跪了下来,直看得一众大臣目瞪口呆。
堂堂万岁爷,九五之尊,只跪先皇先后,只跪祖上牌位。
但是此时此刻,万岁爷竟然就这样跪在了柳大人的面前。
那一身朱红的吉服,显得格外的刺眼。
又格外的别扭。
别扭的让他们不敢多看,纷纷将脸贴在了地上。
……
“阳……柳大人,可是身子不适?”
欧阳天佑看得清楚,欧阳苍吉的嘴唇一直都在哆嗦。
他明明想唤一声“阳儿”,但到底还是改成了“柳大人”。
那一脸的担心,满眼的不安,是那样的明显。
素来最是四平八稳、处乱不惊的天子大人,竟然也会有这个时候。
欧阳天佑不知道应该感慨,还是自嘲。
她冷冷地打量欧阳苍吉那一张和他如出一辙的脸。
丝丝的苦涩,在欧阳天佑的心中缓缓荡漾开来。
……
“微臣无碍,多谢万岁爷挂心。”
似乎控制情绪很辛苦,过了好一会儿,柳阡阳才抬起头。
对欧阳苍吉牵了牵嘴角,倒是一个发自内心的笑。
明明是那样明丽的微笑,但是为什么落在欧阳天佑的眼中却是那样的悲伤?
为什么欧阳苍吉的眼中却开始闪烁?
……
欧阳天佑静静地打量着,那两个面对面跪地的男人,不由得就想起了,那一年她和柳阡阳的大婚典礼。
记得夫妻对拜的时候,她和柳阡阳当时也是这样面对面的跪着。
只是那个时候,她头戴红盖头,所以不知道柳阡阳是不是也这样地笑。
是不是也笑得这样地发自内心。
如果是这样,即便让她立即死去,她也是愿意的。
……
欧阳天佑忽然又想起来,年幼之时,他们一起上书房。
记得第一次拜见太傅的时候,柳阡阳和欧阳苍吉也是这样安安静静地跪着见师父。
那时候,柳阡阳还那样的小。
欧阳苍吉还是那样地宝贝柳阡阳。
记得当时,欧阳苍吉还亲自给柳阡阳放下垫子,才让柳阡阳跪下,生怕硌疼了柳阡阳。
那时候,欧阳天佑还嘟着嘴,狠狠地剜了柳阡阳一眼,嫉妒的不行。
……
这是第三次了。
柳阡阳和欧阳苍吉这样安安静静地跪着。
一个身穿朱红帝王吉服,一个一身娇艳粉红。
一个沉默不语两眼疼极,一个一脸笑意盈盈。
这样的安静深沉。
又是这样的暗涌流动。
这似乎倒像是他们的婚礼。
……
欧阳天佑看着对面,静静相对的两个人,她忽然就特别想哭。
她不知道自己是伤心是委屈,还是无奈还是绝望。
现在,她真的特别想哭。
欧阳天佑觉得,自己仿佛就是这世界上最多余的那个人。
……
从从来来,至始至终,她都是最多余的那一个。
这些年来,她那样努力伪装出来的大度贤淑,外加一个骨肉相连地桑儿,她终于生生地困住了柳阡阳。
也生生地困住了自己。
在欧阳天佑看来,她是爱。
全都是为了爱。
但是如今,欧阳天佑才发现。
她的爱,到底多么的疼痛。
不光是她自己痛得伤心摧肝。
还有柳阡阳。
还有欧阳苍吉。
……
到底让多少人跟着她一起痛啊?
是不是……
应该放手了?
又或者,现在放手都已经来不及了?
……
她早就陷进去了。
所以即便痛苦,即便绝望,她也希望这一生都和柳阡阳纠缠。
她才不管结出的是什么样的恶果。
但是此时此刻,柳阡阳的那双含笑的眼,还有欧阳苍吉的那双沉痛的眼,她真的不能再看。
真的……
不能再看。
……
那一日,柳阡阳真的生了病。
在皇宫的时候,明明还一切正常,还能和同僚们喝几杯的喜酒,说些子不咸不淡的笑话,但是一回到柳府,人就瘫倒了。
他发着烧,沉沉睡着,偶尔会断断续续地说几句什么。
从一昏倒就开始絮絮叨叨。
欧阳天佑给他换了衣裳洗了脸,他还是没完没了。
欧阳天佑俯下身,凑近才听得清楚,原来那是《陌上桑》。
“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
……
“使君从南来,五马立踟蹰。使君遣吏往,问是谁家姝?”
……
“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趋。坐中数千人,皆言夫婿殊。”
……
字字句句,柳阡阳都背的清楚。
欧阳天佑听着听着,眼泪不知道怎么的,悄然滑下。
那一年,文书院的后院,满是桑树。
那一年,柳阡阳穿花拂柳过,一身素白,一身高雅。
那一年,他们给孩儿取名叫“上桑”,柳阡阳第一次在她面前笑得那样开心。
……
太医匆匆赶来,给柳阡阳诊了脉,倒也没有多么严重。
只是说柳大人不能总是熬夜,身子再好的人,也经不起日日熬夜。
柳大人就是日常太过操劳了。
欧阳天佑不由得愣了。
柳阡阳日日熬夜?
她如何从来不知?
她是柳阡阳的枕边人啊,但是她却真的一点儿都没有察觉。
……
太医走后,欧阳天佑坐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柳阡阳。
她是柳阡阳的妻啊,是柳阡阳孩子的母亲啊,也应该是他最亲近的人啊。
但是一直以来,欧阳天佑也都知道,她是离柳阡阳的心最远的那一个。
欧阳天佑的心越来越沉,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无力感。
……
给柳阡阳喂了药,柳阡阳仍旧混混睡着。
夕阳西沉,欧阳天佑哄了桑儿睡觉,然后坐在柳阡阳的身边,静静地守着。
烛光晕黄,照在柳阡阳的脸上,倒显得那人愈发光彩十分。
欧阳天佑不知道怎么,忽然就想起了《赤壁赋》里面的一句——
羽化而升仙。
……
是的。
柳阡阳给她的感觉,一直都是神人下届。
虽然同床共枕这么多年,但是她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真正的看透这个人。
更别说是抓住他的心。
欧阳天佑低低地叹息。
柳阡阳,我到底该怎么办?
……
那一夜,欧阳天佑没睡。
她一直看着柳阡阳,一直在想。
那么多个不眠之夜,柳阡阳到底在做什么。
到底在想些什么。
但是直到那窗户纸都开始微微变亮,她仍旧什么都想不到。
一夜沉思。
一夜憔悴。
欧阳天佑轻轻地抚了抚柳阡阳的脸,正要起身,却发现柳阡阳的嘴唇,动了动。
欧阳天佑一怔,赶紧地凑了过去。
……
“誓不相隔卿,且暂还家去;吾今且赴府,不久当还归。誓天不相负!”
“感君区区怀!君既若见录,不久望君来。”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
“贺卿得高迁!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蒲苇一时纫,便作旦夕间。”
“卿当日胜贵,吾独向黄泉!”
“何意出此言!同是被逼迫,君尔妾亦然。黄泉下相见,勿违今日言!”
“执手分道去,各各还家门。”
“生人作死别,恨恨那可论?念与世间辞,千万不复全!”
……
是《孔雀东南飞》。
又是《汉乐府》。
欧阳天佑心中默默地道。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