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热的生命力汩汩而入,那是天降白狼的神圣血液,她果然被他硬生生从黑白无常那里再度扯离!
她死死咬住唇,心头惊痛,终于明白自己怎么会直到此时还能活着!
抬眼,望进他疼痛的眼眸,她喘息着问,“是不是,只要你还有一滴血在,你便不容得我断了这口气?”
“是!”他抓紧她,仿佛指尖都要扣入她白骨中。
“那我便知道了。”她垂下眼帘,疲惫地喘息。继而再抬眼,露出明净微笑,“……我不管你父母给你取了什么狼族的名字,我还是想给你一个属于人类的名字。”
“我给了莫言和莫愁名字,接下来该轮到你了。你会接受么?”
“你说!”他因失血而苍白的脸上,印满疼痛,“只要你说,我便都依你。”
“好。”她缓了口气,再让笑容明艳些,“我给你的名字是——莫、邪.”
“莫邪(yé)?”他眼中泪光一转,“是为了纪念你的莫邪剑么?你祖传下来,护身的宝剑,你却用它封印住了青岩山口,护住我们狼族!如果不是这样,你怎么会被那些愚蠢的人类捉去,怎么会要受到这样残忍的酷刑?”
朝廷大兵前来围剿,更何况队中还有太常寺巫女坐镇。且不说旁人,单说舞雩,便没有狼族能敌。舞雩最大的武器,便是风家祖传下来的干将宝剑;而这世间能与干将匹敌的,只有莫邪剑。
于是虫生舍弃自身安全,将莫邪剑插在山口,作为封印,封住了山口。这才让青岩狼族在气数最弱之时,逃开人类的围剿。
虽然这代价是——让她自己失去了全部自护的能力。“不。”
莫邪剑虽然重要,却哪里比得上他?
“我给你的名字,不是莫邪(yé),而是——莫、邪。”她都不舍眨眼,直直望着他眼睛,“是教你,莫入邪路;纵然此生有憾亦有恨,却不要将这憾与恨当成借口,让自己堕入歪门邪道。”
“莫、邪……”她扬起满是血污的手,想要摸一摸他的面颊,却不舍让自己手上的血污玷污了他的面颊,于是便停在半空。她努力含笑,“……我想给你再垂一支曲子。”
“好……”泪水止不住滑下面颊,他循着她的指示,在她靴子里找见了那支口琴。
她的手也已皮肉残缺,他便帮她举到唇边。
只要有她的曲子,他便能安静下来,即便是最深重的苦难之时;即便,是最难熬的时光。
她抬眼定定望他,嘬起唇,留恋地最后望他一眼,继而闭上了眼睛。
惟愿,你从未见过我;惟愿,你不用记得我。
不必为此负疚,更不必记着我如此狼狈和残缺的模样……
口琴声声,他的手点点松脱。他惊惶地望向她,依旧保持最后一点理智,不甘就此睡去。他捉紧她,疼痛地呼喊,“答应我,不准走!”
她不答,只继续吹奏口琴。
他眼皮渐沉,终于噗通一声倒卧在地,却依旧握紧她手腕,不肯松手,“……答应我,你会回来!答应我!”
他知道他还是被她骗了,她吹奏起来的竟然不只是让他平静下来的那支曲子,而是能让他吹去的曲子!——他无法控制地睡去,他无法再拦阻黑白无常的脚步。
如果天意执意要带她走,他也要她答应他,一定还会再回来!
只要她答应,他便等着她,无论千年万年,无论要忍受什么样的苦楚,他也都等着!
只要,她答应。就算被她骗过这么多回,他也宁愿相信!
他是天降祥瑞的白狼,有他捉着她手腕,黑白无常都无法带走她。望着那二位因为无奈而生起戾气的脸,她急忙哀求那二位,“不要也带他走!二位若也带他走了,那人间便沉沦在这乱世里,何时再安?”
她忍痛望向他,舒展眉端,柔声轻劝,“好,我答应你,一定会再回来。小邪你放开我的手,好好地睡吧……乖。”
他的手,绝望而不甘地,点点松开。
她的残躯因没有了他血的支撑,终于躺倒在片片黄叶覆满的大地上。
天蓝得让人神伤,黄叶无依飘舞。躺倒在地面上的两个人,纵然一个沉入无法醒来的梦境,一个已经失去了生命,却依旧,两面相对。
只记住我的话:莫邪,莫入邪道。
却请,忘了我这个人。忘了我曾来过,忘了——所有的这些,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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