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替它们杀死了舞雩,你个笨蛋,你以为你会因为舞雩的死而变得强大……实际上,没有了舞雩,便再没人守护着你。妖兽们就要来杀死你了!”
“只要你死了,舞雩的杀妖令便失效,便再没人能控制住妖兽们,它们终将自由地变身成人,与人类一起享有这个富庶繁华的世界!”
就连一只猫妖都敢这样笑话他……莫邪淡淡凄凉地笑,“我有虫,就够了。”
“你脑壳坏掉了吧你!”雎鸠依旧绕着莫邪跳来跳去,“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以为夏沫蝉身子里有舞雩的魂,那么就算舞雩死了,你却依旧还能得到舞雩灵力的守护——可是夏沫蝉实在是个太愚蠢的人类,她心里从没有一刻肯屈从于舞雩的魂魄,她根本就不承认她是舞雩的转世!”
“而你这个愚蠢的白狼,明知道夏沫蝉灵力不够,你竟然还打散了冬绿蚁的魂魄——舞雩的魂魄便又丢了一缕。”
“这样的白狼你,凭什么能抵抗所有妖兽的集体进攻?你等死吧!”
雎鸠露出小小的猫牙,想着月色满意地叹息,“只要你死了,我们就都自由了。束缚我们千年的封印,便能解除。”
“到时候我就能自由自在变成人,自由自在生活在人类的世界里,自由自在地……”
自由自在的,告诉关关他爱她;自由自在地,跟关关生儿育女,快乐地在人间生活下去。
不再是一只猫,只能隔着物种的距离,绝望地爱着那个人类的女孩儿。
所以,他也要加入妖兽的行列里去,他也要杀死这头白狼!
雎鸠向着月亮,这样地全说出来,觉得自己心情好多了。之前独自一人扛着的郁闷,终于一吹而散。
这个世界,从一开始根本就不是人类独霸的世界。这个世上,还有飞鸟走兽,还有山川草木。而万物有灵,各种物种都与人类一样,平等地被造物,平等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平等地享受着日月照耀。
可是不知从哪一天起,人类异军突起,成为这个世界上的主宰,而凌驾于所有的物种之上。在人类眼里,只有他们才是万物灵长,而其他物种修成人形,便被称作魑魅魍魉、妖魔鬼怪。
这不公平。
于是其它物种也一直都在暗暗抗争。漫长的岁月里,有狼族的成功变身,后来猫族也可以……当历史发展到了今天,早已有不知多少物种悄然变化成了人形,偷偷潜入了人类世界,以人类的形状来生活着。
只要白狼不使出杀妖令,这样的物种进化便不会被打断。而愚蠢的人类,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个秘密。
那该有多好……
雎鸠憧憬着那个场景,转头得意地望向莫邪,“千万别把我当你的盟友。我不会的,只要有机会,我就会杀死你!”
天边飘过云翳,遮蔽月色。莫邪清美的面上,一片黑暗。
莫邪却在这样的幽暗里,淡淡一笑,“说完了么?”
雎鸠没想到莫邪的反应竟然这样平淡,有些猝不及防,便下意识答,“说完了。”
莫邪轻轻耸肩,“说完了就回家吧。别在外面闹妖了,乖乖回去当你的猫。”
莫邪的目光放远,遥望着关关家所在的方向,“关关在为你的不归而伤心,就连虫也在为你操心。你既然说完了,就赶紧回去吧。”
雎鸠一下子愣在那儿了,“诶,诶你怎么说这个呢?”
刚刚雎鸠所处的状态其实是:大风起兮云飞扬,猫志少年兮征四方……这么豪情万丈,或者当场打起来也行;结果怎么这白狼说着说着,竟然变成劝他回家了?
白狼当自己是谁呀?——劝说离家出走少年回家的人类义工?
“那你希望我说什么?”莫邪淡淡一笑,“我跟你不一样,我现在是有媳妇儿的人了,我不适合再天马行空,我得脚踏实地。”
“哎你!”雎鸠这个憋屈……
看人家白狼说的多实在,人家是有媳妇儿的人了——以白狼之身,竟然能跟人类女孩儿相亲相爱。更可贵的是,那人类的女孩儿一点都不怕他,更不嫌弃他。
可是他自己呢……只能生气的时候撒出点猫疯来,然后自己蹲在烟囱顶上,独自神伤。
“不用你管。”雎鸠猫眼又凌厉起来。“白狼,我再重复一千遍一万遍,我不用你管!你管好你们狼族自己就行了,你休想来管我!”
莫邪依旧不急不忙,“我没想来管你,我只是心疼关关。她睡着的时候都是流着眼泪的。”
莫邪说着掏出手机,上头有沫蝉发给他的照片:关关已经睡了,在月色下却有泪痕染在颊边。
一直上蹿下跳、桀骜不驯的雎鸠,一看照片便傻了。双手托着手机,呆呆看关关的容颜。
甚至傻到,忍不住伸出指尖去,轻轻触碰关关的面颊……仿佛在他眼前的不是一块手机屏,也不是一张照片,而是关关真正的面颊……
这样的深情……莫邪也轻轻叹了口气。
曾经,他也曾这般近乎绝望地望着虫啊。
警告自己,也许不该爱下去,否则会吓到她;警告自己,就到这里吧,她也许不是最适合自己的人……可就是管不住自己,越多警告便越多爱意,然后终于有一天,自己便给了自己答案:
即便放弃一切,甚至死,也要跟她在一起。
也许只有短短一生,甚或三年五载,也要这样。
莫邪伸手,轻轻搁在雎鸠肩头。
这一回,那焦躁不安的公猫终于没再跳起来,甚至没有避开。
莫邪轻轻说,“如果真的这样爱她,就告诉她吧。如果你不敢,怕她知道你是一只猫,那你就是还不够爱她——你得先打败你自己。”
雎鸠霍地转眸,用力凝望莫邪,“白狼,我真的,可以么?”
手机忽然响起来,一条短信发过来,是沫蝉的:
“小鸟君,我会帮你的。”
雎鸠一声长叹,将手机交还给莫邪,“让我想想。不过白狼,就算你这样做了,也不等于我会放过你……我先走了,你把你那只破鸟带走,别让它再来烦我!”
“我想,自己想想。”
这几日,乔治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沉鱼的身上。他在小心地观察着沉鱼的反应——沉鱼当然不重要,不过是个小角色,可是从沉鱼的反应上,却能间接看出莫言的转化是否彻底。
没错,从莫言主动找上他的那一天起,他对莫言虽然礼遇有加,却始终没能信任。
沉鱼是一枚棋子,用来试探莫言。
如果莫言能够成功地将沉鱼转化成血族,那么就证明莫言自身的转化也是成功的。如果能证明莫言真的是已经是完全的血族,那么乔治才敢放心信任他;反之,如果沉鱼的转化有问题,那么就证明莫言自己也还不是真正的血族,那么他的加入,就是一个阴谋了。
再向上追溯,还能从莫言的情况上,来推断沫蝉的情况……
从初拥与转化,便将沫蝉、莫言、沉鱼三人之间,形成了一条血的链条。只需捉住沉鱼这一端,便可窥探莫言和沫蝉。
经过最初几天的激烈反应,沉鱼终于渐渐安静了下来。瞳仁开始在饥渴的时候显出血色,对于血的渴望也更明显。
对沉鱼的反应,乔治是放下了心的。至少从沉鱼来看,莫言的转化是成功的。
“爵爷就这样相信了莫言了?”蓝眼珠的威廉一向谨慎。
“当然不是。”乔治一笑,“狼族本身就嗜血,所以沉鱼的转化也只说明了一半的问题。要是想确认莫言是完整的血族,还要看他如何对待普通人类。”
“爵爷的意思,是要再亲眼看着莫言初拥一名普通人类?”威廉在幽暗里隐秘地笑起来,“爵爷英明。”
乔治含笑望威廉,“去找一个人类来吧。这个人得我们来找,而不能让莫言自己去找。”
“小的明白。”威廉含笑转头,走向外面的暗夜。
天上银月,仿佛漾起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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