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怕被人遗弃,却还要梗着脖子不愿承认的印象又浮现回来……沫蝉结舌,转头望向莫邪。
莫邪叹了口气,“看你的决定,我听你的。这熊孩子活该没人管,我们走吧。”
他这是激将……沫蝉忍不住抬腿踢了莫邪一脚,转头回去跨进水里去,坐在喷泉沿儿上,放柔了声音,“河童乖。是姐姐刚刚错了,河童告诉姐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变脸好快……莫邪在水池那边,欠揍地捂着脸乐。
沫蝉将刚刚去砸河童没砸着的石头又捡回来,扬手丢向莫邪去。莫邪长眉轻轻一展,抬手就给接住了。他还故意煞有介事地给揣进口袋里去,笑得像个傻瓜。
河童从水里慢慢浮起来,立出水面,走向沫蝉来。沫蝉这才看清,这孩子果然是三四岁大的小男孩儿。虽然四肢过于苍白,眼睛又黑洞洞没有眼珠,可是这样看过去,也是个很好看的小帅哥。他身上穿藏蓝色白条的水手服衣裤,很是好看。
沫蝉便叹了口气,“终于有个人样了。”
河童瞪沫蝉,却还是向沫蝉敞开了心扉——
“……爸爸是海员,每年只能回家来一个月,带许多钱给妈妈,带好多好吃的给我。可是妈妈拿着那些钱,却一点都不开心。后来爸爸又出海去了,妈妈喝醉了就会大骂爸爸。”
河童扯了扯身上已经有点小了的水手服,“这衣服是爸爸给买的,我说长大了也要像爸爸一样出海……妈妈就连这身衣服和恨上了,每次打我都要我穿上这衣服。”
沫蝉的心被揪紧。
河童自己却苍白着小脸儿在笑,“后来妈妈认识了别的叔叔,叔叔不喜欢我。妈妈就说要带我去坐船,出海找爸爸。我知道妈妈是不要我了,要将我丢给爸爸,她自己就跟着叔叔走了……”
“我好怕,我不要。”河童缓缓别开头,去看月影隐约的水面,“趁着夜晚,我从船舱里偷偷走到甲板上,想要藏起来。这样妈妈就没有办法将我丢给爸爸——结果那晚甲板上好滑,我抓着栏杆没抓稳,掉进海里去。”
河童空洞洞地望着沫蝉,咧开嘴笑,“……从此,我就再也找不到自己的家了。爸爸和妈妈,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沫蝉的泪一下子涌出来,她不顾危险不危险,伸手一把扯住河童的手,将他冰凉的小身子搂到怀里去,“……姐姐懂了,你爬上小兔的船,以及抓了小雪走,都不是在做坏事——你只是想要个小伙伴,不再自己一个人,对不对?”
河童怔了怔,终于尝试着伸出小胳膊,轻轻环住了沫蝉的腰。
莫邪紧张地奔过来,厉声低喝,“河童!”
河童在沫蝉怀里抬起头来,腮上已是两行泪,“白狼,你觉得我这个时候会伤了她么?尽管是她自己给自己安上‘姐姐’的头衔,我又从来都没有承认过——可是,这么多年来,只有她愿意当我的姐姐……”
沫蝉抹掉眼泪,“河童说,姐姐怎么才能帮到你?”
河童闭上眼睛,“河童,想妈妈……”
河童就算已经不是活人,可是也还保留着孩子的心性儿,哭累了便去睡了。沫蝉攥着水池边沿儿望莫邪,“河童他,已经死去了多少年?”
如果河童是刚刚死的,她还能帮他找到妈妈;可是如果河童已经去世多年,她便没办法帮他找到妈妈了。
莫邪叹了口气,“比你年纪还大。”
沫蝉捂住了嘴,“难道说他已经死了超过20年?这样说来,他妈妈应该已经是位老人家!”
沫蝉从水池边沿儿上跳下来,“告诉我他生前的名字。”
莫邪摇头,“水里的幽魂精怪统称‘河童’,他是死在水里的,便只知道自己叫河童,忘了前世的名姓。”
“你也不知道么?”沫蝉追问。
莫邪便也摇头。
如果不知河童名姓,又该从何找起?沫蝉扭头去看那小小水池——河童为何会寄托在这水池里,而且他曾说过,如果离开这水池,便又没有家了……就像蝴蝶会依着“静安别墅”与“一枕槐安”的字样来寻找前世记忆,那么河童寄身在这水池里也一定有缘由。
沫蝉一拍手,“我想到了,这个水池的方位,也许是他从前的家所在的地方!”
这样一想,心中便豁然开朗。只需去查从前这里动迁之前的老住户,再加上他爸爸是海员的身份,便能找见了!
可是高兴没一刻,沫蝉又垮下脸来——想要查这里从前的住户,最直接的办法是去跟美树山庄的开发商来查底案,比去街道和派出所更有用些。可是美树山庄的开发商,是袁家。她若想查到答案,不可避免又要与袁盈碰面。
莫邪看出来她的担忧,“交给我办。”
“不要!”沫蝉急忙摇头,“这回是我答应河童的,我得亲力亲为。”
不是不相信莫邪,只是他不要莫邪这次又要为了河童而折损了他的魂力——从小兔的事情到现在,仿佛每一次她要帮一个魂灵,总要莫邪付出魂力才做得成。今晚河童已经饮下了莫邪的血,她不能再让他多付出了。
“不就是个袁盈么,我不怕她!”沫蝉仰脸明媚一笑。
反正跟袁盈之间也已经撕破脸了,就算这件事不碰面,早晚也是一样躲不过,不如这次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去。
心事落定,困意便跟大网一样罩来。看东方天边,天已是快亮了。沫蝉困得恨不能站着都睡着。
莫邪抬头望向窗口,“去睡吧。河童既然已经拜托了你事情,他就会听你的话,你不准他乱来,他就不会惹事了。”
沫蝉打了个大大的呵欠,闭上眼点头,“嗯。”却已经没力气走不动了。
莫邪无声叹了口气,走过来蹲在她面前,“上来。”
“嗯?”沫蝉费力撑开眼皮,“你——该不会是想要,背我上楼去吧?”
他却没回答,径直向后伸手,揽住她膝弯。她就成了个失去自控力的布娃娃,软绵绵倒在他背上。脸挨上他脊背的刹那,已是睡着了。
朦胧里仿佛听见他说,“夏沫蝉,好好睡。”
“哦。”她乖乖答,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直到翌日天光大亮,她猛地醒来,才发现自己就躺在酒店房间的床榻上。可是身边,却没有了江远枫。
人呢?
沫蝉想起昨晚莫言将江远枫敲晕那事儿,既然后来是莫邪送她回房间的,那肯定看见江远枫了——难道是莫邪对江远枫又来了二度伤害?
沫蝉赶紧打莫邪的电话。电话刚响就接通了,仿佛莫邪早知道她能打电话过去似的。沫蝉吸了口气才问,“远枫呢?”
“我把他送回家去了。”莫邪竟然是懒洋洋的腔调。
“送回家去了?”沫蝉大脑当机。
“嗯哼。”他继续脱骨了似的慵懒,“不然你以为,我真的会将你送到他床/上去,还帮你们摆好同床共枕的姿势么?”
沫蝉好悬被自己的唾沫给呛着。
沫蝉决定不理他了,赶紧又给江远枫打电话。江远枫在电话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小婵,昨晚我是不是特别没用?我自己都不记得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只记得看见你站在水里,弯腰去跟空无一物的水面讲话——我就头皮发紧,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江远枫小心地问,“沫蝉,我该不会是,被吓晕了吧?”
沫蝉很不好意思,心下却一宽,“嗯,远枫你就是被吓晕了。所以,我拜托他们送你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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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气的莫邪~~~今天还是6000字一起发出来,明早见】
谢谢baby1813的闪钻,恒久远的闪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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