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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的眼光都看向了天狼,这显然是今天和议的核心,其实汪直之所以一直坚持先开禁通商,说白了也是这经济来源的问题,现在没了抢劫的路子,这么多人要吃要喝,不解决这一点,一旦存货用光,那就只能作鸟兽散了。
而天狼也正是看穿了这点,所以把这通商之事一再拖后,只是现在汪直直接亮了底牌,自己也无法再回避这一点,他微微一笑,说道:“其实这通商开禁之事,也是迟早要谈的,不过不是这次,毕竟海禁令皇上没有明确撤销,胡总督如果暗中和你们交易通商,也是要担风险的,胡总督是这位小阁老所举荐,而小阁老父子在朝中敌对势力强大,一旦拿此事作文章,有可能会逼得皇上不得不撤换胡总督,到时候即使胡总督答应了和你们开禁通商,最后也会人亡政息,成为一纸空文,汪船主明白吗?”
汪直的脸色一变:“胡总督的位置还会不稳?”
天狼点了点头,正色道:“想要胡总督下台的人不在少数,不要说那些清流派的大臣,就是举荐他上台的小阁老,不也是现在不停地给他使绊子玩阴招吗?上次义乌的事情,之所以胡总督这么生气,就在于在他背后捅刀子的,却是本应大力扶持他,荣辱与共的小阁老,还有前脚刚和他有了初步和议,约定不相负的汪船主。”
汪直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胡宗宪的位置不稳这一点。是他没想到的,可他毕竟是纵横海上多年的枭雄,虽然心中失算吃惊。但仍然很快恢复了镇定,他“唔”了一声,说道:“义乌的事情,老夫再一次向胡总督致歉,都是我们做事考虑不周,致使被小人利用,伤了和气。但现在总得眼光往前看。那事已经过去了,现在天狼大人也到了我们岛上,还是商量一下如何解决这和议之事吧。”
天狼微微一笑。说道:“汪船主,虽然你们这一年以来没有大规模地进犯沿海各城镇,可是那是因为汪船主能约束住手下,而你现在还有多年来的存款。即使一两年不出手。也能暂时维持,对吧。”
汪直抚了抚须,笑道:“天狼大人所言极是,这也正是我坚持要先谈通商之事的原因,这一两年还能勉强维持,时间再长就麻烦了,人没饭吃,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天狼跟着点了点头:“可是如果我们现在通商。一来会给盯着胡总督的人以口实,毕竟你们现在寸功未立。以前也是罪恶滔天,就这样通商开禁,哪怕是暗中所为,都会授人以柄,直接说胡总督暗通倭寇,图谋不轨,到时候就是连皇上也只能弃车保帅,是不是呢,小阁老?”
严世藩冷冷地“哼”了一声:“谁叫胡汝贞(胡宗宪的字)刚愎自用,不仅得罪了清流派官員,就连我们的人,也跟他反目成仇,他现在孤家寡人一个,盯着他的眼睛太多了,若是有事,也只能说是他自找。”
天狼笑道:“汪船主,你听听,小阁老都承认了这一点,你们在这个时候只想着自己的事,就算胡总督咬牙跟你们开禁通商了,十有**用不了一两个月,也会被人弹劾丢官。”
汪直皱了皱眉头,看着严世藩说道:“小阁老,你们父子权势通天,在此事上能不能和胡总督暂时放弃旧怨,携手共渡难关呢?若是你在朝中力保胡宗宪,应该不至于让他为了通商开禁之事免官吧。”
严世藩叹了口气:“汪船主,我实话跟您说了吧,别的事情都还好办,就是这通倭开禁之事,连皇上都迫于压力不敢公开宣布,如果那些清流派官員有了证据,那此事是一定瞒不住的,不是我严世藩不想帮这个忙,而是实在没有把握,万一现在在这里拍了胸脯,到时候却又不能做到,不是误了汪船主的大事吗?”
汪直没想到此事会如此棘手,连一向牛皮哄哄的严世藩都不敢打保票,他沉吟了一下,问天狼道:“天狼,那胡总督的意思,是要我们先消灭了陈思盼,算是为朝廷立功?”
天狼微微一笑:“正是如此,这一年来你们算是消停了,可陈思盼却成了福建广东一带的头号巨寇,现在朝廷跟海外的贸易全是走这条路,运往南洋再转向西洋,可以贸易船队却多次被陈思盼攻击,洗劫,严重影响了我们大明的外贸收入,而且陈思盼现在跟日本人也打得火热,岛津家有意扶持他们以制衡汪船主,这点您很清楚,所以说陈思盼是大明和汪船主现在共同的敌人,汪船主若是能和我们大明官军合作,将之消灭,自是对朝廷的大功一件,有了此功劳,胡总督再跟你们开禁通商,以及招安大计,办起来就都容易多了。”
汪直一时没有说话,徐海却突然开口道:“郎兄,若是我们消灭了陈思盼后,你们却不按照今天的约定开禁通商,到时候我们不是亏大了?”
天狼笑着摆了摆手:“徐兄多虑了,你们如果兼并了陈思盼的团伙,实力会增强许多,到时候胡总督若是不按约定通商,你们就能攻城夺县,谈判的条件永远是以实力作为后盾的,这点你们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再说了那么多商船在海上,我们就算防得了陆地,也顾不了海上的安全,是不是?”
汪直的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情,抚须微笑,天狼一看汪直的态度有些松动,趁热打铁道:“消灭陈思盼后只是其一,到时候先开禁通商,那些来宁波港贸易的佛郎机人也有庞大的船队进行商贸,这些船队也需要护航,而官府现在兵力船小,只怕担负不起这个任务。胡总督的意思是以消灭陈思盼之事给汪船主和各位首领请功,给予正式的朝廷官职,而你们所部也编为官军。仍由汪船主和徐首领掌管,到时候你们有护航的收入,又有开禁后经营的好处,还用得着象现在这样过着武装抢劫,朝不保夕的日子吗?”
严世藩一看汪直已经被天狼勾着走了,心中暗暗叫苦,看来今天自己准备的一番说辞都没有起到预料的效果。但天狼的话天衣无缝,入情在理,明明是在引汪直上钩。却说得处处好象在为汪直着想一样,让他心急如焚却又无法开口反击,一直听到这里,严世藩的独眼一亮。意识到机会来了。
只听严世藩冷笑道:“汪船主。你可要小心了,这个招安之事终于暴露了胡宗宪和天狼的真正目的,你不可不查!”
汪直面色凝重,说道:“小阁老但说无妨!”
严世藩负手于背后,一边踱步,一边摇头晃脑地说道:“我大明军制,卫所兵是从太祖时期就定下来的世袭军户,只要子孙后代是男丁。则世代为军人,因此我大明的各处卫所。镇守司,各有定制,不是想招多少兵就能招多少。”
“以这东南的情况为例,原来的卫所兵武备松驰,不堪一战,所以只能从他处调兵遣将,如宗礼,戚继光,俞大猷等人,莫不是外地的客将,宗礼是带了北方的本部兵士前来,而戚继光和俞大猷则是孤身上任,这种情况下就只能采用募兵一途。”
“募兵和卫所兵不一样,卫所兵在开国时就分到了军户定额的田地,可以自给自足,而募来的新兵则不仅要管他吃饱穿暖,军械盔甲,还要发给他们高额军饷,以戚继光最近在义乌招的兵为例,每个兵每月就要纹银二两的开支,对于现在缺钱的朝廷来说,这是一笔巨大开支,如果汪船主现在这十几万手下要给招安,朝廷是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养的,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编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