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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梦兆四

别人的梦境是什么样的?

刚开始大抵是画风粗陋。

房子像拼接在一起的几何形街上的行人如同飘来荡去的纸人处处透着经费不足的模样。

一路走过来。

李长安只觉得是在玩儿一份儿九十年代出土的3d游戏。

可渐渐的。

眼睛看到的画面越来越精致脚下传来的触感也越来越真实不需冯翀传言提醒李长安便晓得这场梦境的主人就在前方了。

道士抬眼瞧来周遭的场景很是熟悉。

两条笔直的长街夹着条宽阔水道两侧街铺林立、行人如织这不就是潇水城的中心——酒神庙前的长街么。

只是长街尽头的神庙已然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高台。台面裹着纯白的羊毛毯下面是丝绸打底柱子上又扎满了各色绢布偏偏又有花藤攀附其上引来蝴蝶翠鸟盘绕。

又俗又雅不伦不类。

八成是梦境主人所在了。

可李长安要想继续往前走就不那么容易了。

概因前路上堵满了密密麻麻的男人一眼瞧过去尽是些相貌英俊的青壮男子看装束不是朱门公子就是秀才举人。

这些人神情狂热一齐高呼着:

“神女!神女!神女!”

不多时。

万众欢呼中高台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身着羽衣、体态纤柔的女子。离得太远瞧不清相貌但从登场方式、衣作、动作女子都释放出一个信号——老娘是美女!

天上升起祥云云端降下丝竹之声。

那女子便随歌起舞舞姿……嗯只能说不会的东西作了梦还是不会。但舞台下堵了半条街的英俊男子们显然不这样想个顶个的如痴如醉。

女子的舞蹈也跳到兴起脚步一点居然飘飘飞起。仿若壁画中的飞天衣带飘舞中凌空飞渡而来。

好的嘛。

李长安正愁挤不进去她就自个儿送上门来了。

要说梦境的妙处便是能任凭想象变化万物但毕竟是别人的梦境身为客人的李长安还是受到一些限(和谐)制比如他想弄出一把手枪结果怀里却多了一把弓箭。

弓箭就弓箭反正梦里射箭自带导航。

于是张弓搭箭等她飞得近些一箭射去。

这箭理所当然正中目标女子发出声惊呼便轻飘飘地坠在了一艘画舫上。

这下可让梦里的男粉们发了狂一个个争相跳入水中朝着画舫蜂拥而去愣是让水面上密密麻麻全是人头。

李长安干脆踩着这些脑袋飞渡上了画舫刚上去就同女子打了个照面。

“道士?”

女子一愣。

“好像也不错。”

顿时旁边几个抢先爬上来的男人摇身一变变成了道士和尚唯一不变的大抵就是那张英俊的脸了。

女子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柔柔地看向李长安。

“道长也是来送我花的么?”

花?

李长安低头一看手头的长剑赫然换成了一根碗口粗的树枝上头簇满了牡丹、月季、山茶、秋菊等四季花卉姹紫嫣红煞是好看。

“张嘴。”

“啊?”

道士眼疾手快将这一树花枝戳进了她嗓子眼儿里。

……

金府大堂。

薄子瑜、张易守着入梦的俩道士面沉如水刀把子攥得死紧连累得一众衙役也不敢吭声堂子里的空气压得人喘不过气。

突然。

“啊!!!”

地上睡死的人堆里猛地有人翻身而起。

却是个粗手粗脚的肥壮仆妇捂着自个儿喉咙又哭又闹把围上来的衙役们拨了个东倒西歪。

好不容易被人摁住冷静了些。

一抬头。

又瞧见了八卦阵里那个短发的道人。

发了白的脸儿顿时发了紫。

“哇”的干呕起来。

“两位道长究竟对人做了啥?”

薄子瑜看得心里直嘀咕紧绷的脸却透出一点轻松。

入梦救人的法子起效了。

…………

第二场梦境。

瞧着眼前熟悉的金府大院李长安略觉一丝轻松。

如此老实的场景想必也会是场老实的美梦吧?

然后他看见了那个光屁(和谐)股趴在马厩里的男人。

年纪不大不小枯瘦得像根柴火漫不经心趴在一堆干草上嚼着鸡蛋、豆子、谷物混成的精制饲料。

旁边还有一匹马一匹长了人手的马跪旁边儿用小刷子给他洗刷“皮毛”若刷得他不如意他把尾巴——不晓得怎么长的又长又细像鞭子——甩过去抽马脸。

那马也不发火而是口作人言“爷爷”、“祖宗”的叫唤着伺候得越是小心。

“这特么什么鬼梦?!”

这边李长安还在莫名其妙那边院子里有锣鼓声开道一帮子没脸儿的仆役初拥着两个贵人来了马厩当前。

这两人入梦前听得薄子瑜介绍过。

面相和善的是金府的老爷身材高壮的是金府的夫人。

夫人打了声招呼那马便把那人牵了出来趴下来要请夫人上马不是上人。

好嘛。

夫人身量雄壮得赛过张飞一条大腿就比那人腰杆子都粗这骑上去非得坐断了不可。

果然。

那人一蹶子就蹬夫人脸上留下了个五指分明的黑脚丫把夫人气得发狂抄起鞭子把旁边伺候着的马抽了个满地打滚。

李长安算是看明白了。

这厮是金家的马夫吧?

在梦里撒气来了。

道士正寻思怎么破坏掉这场“复仇”马厩那边金家老爷牵进来了一匹毛色顺滑的牝马。

马夫昂起头“唏律律”了两声踏着小碎步回了马厩。

而后。

起身趴在了牝马屁(和谐)股上。

“……”

李长安。

“艹!”

他黑着脸跳进院子摇身一变变成个身穿皮裙的匠人肩上扛着一捆粗麻绳手里提着柄带钩的小刀。

大步上去揪住马夫的头皮。

“你看看我是谁?!”

那马夫正在忘情输出冷不丁遭了打扰怒冲冲一回头却差点儿魂飞魄散。

骟匠!(给家畜阉割的)

他也顾不得什么爱马仕了急忙大叫:

“等等我是种……”

李长安手起刀落。

……

啊!

马夫一下从地上蹦了起来。

二话不说。

扯下自个儿裤子低头一瞅。

呼~

兄弟还在。

他刚松下口气却发现周遭有些不对劲。

茫然四顾。

迎上的是捕快们诧异的围观以及仆妇遮遮掩掩羞涩的注视。

他沉默了几秒。

提起裤子趴回了地上再扯起衣服默默把脑袋埋了进去。

…………

李长安真是低估了古人的奇思妙想做起梦来一个赛一个不正经。

有变成小鸟专门往人头上拉稀的熊孩子;有把情郎变成树自己变成藤年年岁岁常相伴的怀春少女;有甘愿变作庙里泥像坐着什么都不干就能换来衣食、酒肉、住所的懒鬼……

反观李长安的应对就没这般天马行空了他只把鸟烤了、把树烧了、把庙拆了将他们挨个儿从美梦里踹了出去。

一番折腾。

金家三十七口沉湎梦中的只余两人。

……

梦中。

依旧是金府。

一间普通厢房。

推门而入。

却是别有洞天。

门内是一座宽敞至极的大殿殿内灯火通明各处饰满了琉璃、玛瑙、金箔、银粉。脚下不是砖石而是小腿深的浅池里头盛满的也不是水而是各种美酒。酒面上飘着许多银盘盘上全是各色珍馐。

数不尽的女子穿梭其间个个容貌娇艳、衣衫轻薄或嬉闹、或歌舞、或奏乐极尽媚态。

酒池中央摆着一张大床这场美梦的主人——金家老爷便躺在一群莺莺燕燕中央享尽艳福。

好吧。

李长安瞧了半响。

这还算是正常的。

径直提剑上前好让这位金老爷早日面对现实。

可刚挨着床边。

那金老爷忽的转过脸来醉眼惺忪:“美人来于我敬酒。”

美人?

李长安低头一看脚下的酒面上映出一个攥着浮尘的俏道姑。

我特么……

李长安深吸一口气把浮尘往金老爷脸上一拍抄起旁边割肉的刀子便往他胸口一捅。

可刀锋刚挨着皮肉“噗”一下变戏法似的化作了一把羽毛挠得那金老爷咯咯直笑。

“痒!痒!哈哈。”

他翻了个身把勾腚怼了过来。

“来换这边。”

道士无语良久只得换了个法子。

寻了个美人与他亲热之际当着他的面忽然出手割断了美人的喉咙把血淋淋的伤口拉开抵到了金老爷的眼前。

可那热血喷涌而出却化作美酒落入碗中金老爷大口痛饮。

“好好好再来!”

这什么人呐!

李长安有些没辙。

老师说过难的题留到后面再做。干脆退出酒池推开门跨入另一个人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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