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海宁很是享受这种被她伺候着的感觉。
起码,这么多年都没有过。
张雨欣跳下床,给他倒了一杯白开水。
“有点烫,你小心点。”她叮嘱。
“下楼去煮点夜宵,我饿了。”陆海宁又道。
“哦。”张雨欣撇撇嘴,“你想吃啥,我做的比较难吃。”
“你会什么?”
“什么都不会。”张雨欣摊手。
陆海宁:“……”
“面条吧,可能也就这个能吃。”张雨欣理直气壮,“如果不能吃,你也不要嫌弃,因为如果你嫌弃的话,我以后都不给你做了。”
“……”
说完,张雨欣就出了卧室,往厨房走去。
夜已经很深,墙上挂钟的时针指向“9”。
张雨欣找到挂面,切了葱花,还特地煎了一只鸡蛋。
厨房里蔓延着食物的香气,很是诱人。
这段时间,陆海宁没少折磨她。
张雨欣心大,不跟他计较,他是病人。
她如果跟一个病人计较,那太没品了。
最起码以前,她生病的时候,他也没有跟她计较过。
“九九,这是给宝宝做的吗?”
陆虎隆小家伙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小脑袋探进厨房,一脸开心。
“啊?”张雨欣转头,“不是,是给你爸爸的,他饿了。”
“九九你偏心,宝宝也饿!”陆虎隆嘴巴撅了起来。
“九九等会儿给你做好吗?”
“唔,就是嫉妒爸爸一下,宝宝不饿。”陆虎隆摇头,“宝宝要去睡觉。”
小家伙打了个呵欠,穿着小睡衣跑回自己房间。
自从老陆回来后,他一天都没有能跟张雨欣睡在一起。
老陆说,只要他不缠着张雨欣,很快会有个小妹妹,就是很萌的那种,跟芭比娃娃一样。
陆虎隆天真地信了。
可是这都好久了,小妹妹在哪?
老陆行不行?
张雨欣无奈地笑了,这个小家伙。
她端着碗去卧室。
“面好了,有点烫,我尝了一口,挺好吃的。”张雨欣道,“不过你太挑食,估计不合你胃口。”
“你尝尝看吧,要是不好吃,就给我吃,不能浪费。”
张雨欣知道他挑食得厉害。
就她这厨艺,他肯定是要挑三拣四。
这么挑剔的男人,真不知道以后哪个姑娘做的菜能合他的胃。
起码,她是不行。
他也不爱吃她做的东西。
陆海宁合上电脑,看了她一眼:“喂我吧,手没力气。”
张雨欣气得哭笑不得:“不是说今天好点了吗?”
“工作了一晚上,手酸。”
“你只会欺负我吧!”张雨欣撇撇嘴。
他这人,在外人看来,很是绅士。
儒雅从容,淡漠自持,极有风度。
但在她看来,他的风度全是假象,实则是个吃人不眨眼的禽兽。
穿上衣服是衣冠禽兽,脱了衣服是禽兽不如。
让她伺候吃饭、伺候洗澡、伺候穿衣服……什么都做了。
“你也可以欺负我。”某人淡淡道。
张雨欣不以为然,她哪里敢欺负他?
从小到大,都是她被他欺负的份,有时候被他欺负得躲在被窝里哭,却毫无反击之力。
不过他很忙,欺负她的时候也不多。
张雨欣没打算跟他争执什么,他是病人,她还没有没品到这种地步。
“今天身体好点没有?丁医生有说什么吗?”
张雨欣一边给他喂面条,一边同他聊天。
“没有好转迹象。”
“怎么会这样,要不要转去医院住几天?我希望你能尽快好起来。”
“……”
“我说的是真心话,不是虚情假意。我希望你能早点好起来,你还要照顾小隆隆,还有事业。其实,我从来都是盼着你好的。虽然你经常欺负我。”
张雨欣吐了一通苦水。
不管怎么样,她都不希望他有事。
“你看起来好像对我很不满。”某人淡淡道。
目光中是明明灭灭的痕迹和光泽,深不见底。
“不满的事很多,你要听吗?”
“哦?”陆海宁挑眉,尾音轻扬,“你倒是说说。”
他还不知道,这小丫头对他怨念已久。
他倒好奇,他对她这么好,究竟还有什么让她不满的。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张雨欣挑起一筷子面条,吹了吹热气,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我八岁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回家。”
那时候,她饿得晕倒在街头。
脏兮兮的。
都没有人愿意靠近她。
他不一样,他干净、优雅,尽管年纪小,但已然尊贵如神祇,有着和年龄不相称的成熟、冷静。
至少她见他的第一眼,是惊为天人的。
世上还有这般好看的少年。
吃了他的棒棒糖,就跟他走了。
至今想起来,都觉得傻傻的。
也不怕他是人贩子,也不怕棒棒糖有毒。
事实证明,棒棒糖确实有毒,不然,她又怎么会对他死心塌地那么多年。
“看你可爱。”
陆海宁忽然笑了,伸手,手指挑开她垂落的发丝。
替她将发丝绕到耳后,他的目光就这样落在她白皙的脸上。
八岁时的她脸蛋圆圆的,撅起嘴巴时格外可爱。
如今,她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姑娘,精致的瓜子脸,漂亮的眉眼。
“别哄我了,你说过,我长得丑。”张雨欣是不信的。
十几岁的时候,她总觉得自己长得虽然不是太漂亮,但至少不难看。
结果,她每次照镜子时,他都会很打击地来一句:“别照了,又不美。”
十几岁的小心灵,可脆弱。
被自己喜欢的人说丑,真得是种很强烈的打击。
一开始会难过,后来,习以为常。
“还是因为赵小姐吧。”张雨欣挑明。
这个话题,他之前就警告过她,让她不要提。
可到底,不甘心。
很不甘心。
就像是一只宠物,原以为主人养它是爱它,后来才发现,只是为了宰了吃。
知道真相的一刻是绝望的。
不过时间久了,倒无所谓了。
就像现在,张雨欣不觉得有什么。
只要他开口,她什么都可以给。
她只想听真话,只想听他亲口说,而不是骗她,敷衍她。
果然,陆海宁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幽深的目光落在她不近不远的脸上,凌厉而森冷。
“我不是刨根究底的人,你要是不肯回答,我就不问了。”张雨欣淡淡道。
陆海宁盯着她看了良久。
半晌后,语气中才夹杂着无奈和深沉——
“不过是在你身上看到了我的影子。”
从此,相依为命。
那一年冬天,他的母亲跳湖自尽。
那一年春天,她的妈妈也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