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漾咖啡厅。
张雨欣头一次见到季青翰。
这个男人比她想象中要沉稳，年轻俊朗，一表人才。
他穿了一件灰色长大衣，她进来时，他正好靠在门口的位置等她，手指间是一支燃了一半的烟。
见到她，他微微一笑。
“张小姐比照片上漂亮。”他掐灭烟头。
张雨欣笑了：“季先生也比我想象中年轻多了。”
“怎么，觉得我应该是个中年人？”
“嗯……差不多。”
季青翰笑了笑，很绅士地替张雨欣打开咖啡厅的门。
挑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张雨欣解下围巾。
她又仔细看了下季青翰，这男人长得真不错。
“张小姐想喝什么？”季青翰问道。
“一杯卡布奇诺就好。”
“嗯。”
季青翰点了两杯咖啡，外加了一些甜点。
“季先生，你怎么不回国发展？”张雨欣好奇地问。
“等在国外积累一定的资金再说吧。”季青翰淡淡道，“更何况，阿悦一直都是在国外治疗的。”
“苏小姐现在状况好点了吗？”
“好多了，我希望她能早点康复，这大概是我唯一的愿望了。”
季青翰的眼中是一望无际的渺茫，眸光也黯淡了下来。
“季先生，你别急，苏小姐一定会好起来的。”
“谢谢。”季青翰微微颔首，“我自己犯的错，我愿意接受惩罚。”
张雨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季青翰和苏悦的事，她零零星星听了一些。
她现在看到季青翰的眼中，至始至终都带着后悔的颜色。
“张小姐，不说我了，说说你吧，你怎么想的。”季青翰看向她。
他见张雨欣年纪很轻，按理说，经历的应该不是太多。
“之前在微信一直都有跟你说，还是坚持那个想法吧。”
张雨欣的眼中有些无奈，有些感伤，也有些迷茫。
咖啡上来了，她低下头，默默搅动勺子。
“张小姐，我虽然不是天海市人，但陆爷名气大，我多多少少也是知道一点的。你跟他……纠缠很深？”季青翰问道。
他看着张雨欣就是个安安静静、普普通通的小姑娘。
不太像跟陆海宁那种男人有纠葛的人。
咖啡厅里蔓延着浓郁的香气，气氛很温和。
张雨欣笑了笑：“我八岁被他带回陆家，算起来，跟他也是有点交集吧。”
“这样。”季青翰明了，“你爱他？”
张雨欣没想到季青翰会这么直截了当。
她的脸上还是带着笑意：“爱过。”
“张小姐，我不知道你跟他发生过什么，但你要知道，某段记忆一旦进入催眠，就会永远忘记了。”季青翰声音里多了几分冷肃。
张雨欣跟他说，想把和陆海宁有关的全部记忆都抹去。
彻底抹去。
“你跟我说过了。”张雨欣低头。
这些，季青翰早就跟她说过，而且不止说过一次。
他还告诉她，他就是这样亲手毁了他和苏悦之间的全部的。
他把苏悦对他的全部记忆都催眠了。
现在的苏悦，完完全全彻彻底底记不得季青翰是谁。
“嗯，我还是当面再跟你说一次。”季青翰道。
“你很负责。”张雨欣笑了。
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很好看，但眉宇间，总是隐藏着浅浅忧伤。
如那雨后的丁香花。
“我做这行的初衷，本是打算让所有人都能忘记不愉快的回忆，事实证明，确实有很多人感激我。”季青翰道。
“比如呢？”张雨欣好奇。
“比如，有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年幼时遭遇继父性侵，后来一想起这事就精神崩溃。她找到了我，我帮她催眠了那段记忆。现在，她活得很开心，有了家庭，也有了孩子。”
张雨欣知道季青翰很有本事。
他不同于普通的催眠师，他能让人将某段回忆、某个人彻彻底底从全部回忆中剔除。
但，一经剔除的记忆，将永远删除。
再也没有任何办法恢复。
“但张小姐，你要知道，我也做了让我后悔一辈子的事。”
季青翰的眼中是一望无际的暗沉，就像是一汪不起波澜的湖水……
张雨欣知道，他给苏悦做了催眠。
现在的苏悦，记得所有人，唯独记不得他。
这种体验，对于季青翰来说，是崩溃式的。
他亲手让自己品尝了什么叫“后悔”……
“张小姐，你可以再想一想。”季青翰道。
张雨欣喝了一口咖啡。
再想想吗？
她已经想了很久了。
从森林里的那件事情发生后，她就在想了。
如果把陆海宁这个人从记忆中彻底抹去，他们之间的纠缠就永永远远结束了。
催眠醒来，再遇到他，就像是陌生人。
她不要他的补偿，他也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她只是单方面……想结束他们之间的一切了。
他已经有自己的生活，她也想要属于自己的新生活。
“张小姐，陆爷知道这事吗？”季青翰问道。
张雨欣摇摇头。
“那张小姐，如果你真得已经想好了，明天就可以开始。”季青翰道，“我做事你放心，不会拖泥带水。你要想抹去跟陆爷的全部回忆，我一定让你彻彻底底忘记他，不会再想起一分一毫。”
季青翰的语气很笃定。
他有这个本事。
“不会想起一分一毫吗？”
她抬起头，看向他，眼中是一层浅浅的水雾。
她的大眼睛里是迷迷茫茫的光泽，明明灭灭，没有丝毫波动。
“是，一丝一毫都不会想起，就像一个彻底的陌生人，就好比你我。”
“看到熟悉的东西也不会想起来？”
“嗯，就算看到熟悉的东西，你的心也不会起任何波澜，因为你已经不记得了。”
“季先生，你挺厉害的。”张雨欣笑了。
季青翰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敢情他说了这么多，就换来一句“他挺厉害的”？
“张小姐，如果你能自己放下，那是再好不过的事。”季青翰道，“张小姐，再考虑考虑吧。”
“没见过你这样的，把生意往外推。”
张雨欣的脸上一直挂着笑意。
“你是执意要催眠了？”季青翰见她主意已定。
这世上，有一句话，叫哀莫大于心死。
来找他的人，不少脸上都会写着这几个字。
没等张雨欣继续开口，季青翰接着道：“张小姐，这几天我都在天海市，你今晚再回去想想。”
“张小姐，那个人……爱过你吗？”季青翰问。
张雨欣摇头：“从未。”
“你爱了他多少年？”
“多少年？”张雨欣茫然地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