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药,头痛和胃痛都好了些。
她闭着眼睛倚靠在床上,耳边是漫无边际的雨水声。
心脏也随着雨水的声音在跳动,然而她浑身冰凉。
静默地坐着,脑中混沌一片,总有一些事情不合时宜地往外跳,像电影的片段一样。
墙上的挂钟在一分一秒走动。
很久很久后。
萧紫从床上爬了起来,踉踉跄跄走到衣橱边,挑了一件驼色的长大衣。
穿好大衣外套,她又用一根酒红色的发带将长头发扎了起来,这才拿了一把伞往外走。
外面的雨下得真大啊。
她刚刚走到公寓楼的走廊边,一阵雨就随着风扑到了她的身上。
雨丝冰凉,她打了一个哆嗦,酒也醒了两三分。
撑开雨伞,她脚步凌乱地走进雨水里,黑色的靴子踩到水洼,溅起一片水珠,打湿了她的裤子。
马路边,她招了一辆出租车。
“小姐,去哪里?”司机看了看醉得不轻的萧紫,问道。
萧紫坐在副驾驶上,托着头想了好久。
“小姐,你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吗?不知道的话先下车想想,想好了再告诉我。”司机哄道。
“我……我知道……”萧紫揉了揉太阳穴,努力、拼命地想。
想了一分钟,司机越发不耐烦。
“你要是想不出来就先下车,行吗?”
“我想起来了。”萧紫的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泽,如天上的星星,熠熠闪光,“摘星塔……”
说完,她的耳边一直回荡着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性感——
“天海市有一座塔,又高又壮观,叫摘星塔,站在上面,能碰到星星。”
站在上面,能碰到星星。
是不是,也能摘到幸福……
雨水敲打着出租车的窗户,噼里啪啦。
司机不耐烦地皱眉,想赶人:“什么摘星塔,天海市没有这么一座塔,你喝醉了就不要出来了。”
司机厌恶地皱了皱眉头,这女人,一身酒气。
“有……有……”萧紫急切地辩解。
“那你倒是说在哪?你不告诉我地点,我怎么送你过去?我的时间很宝贵,你已经耽误我好几分钟了!”
在哪?
在哪呢……
迷迷糊糊中,她的视线往车窗外看去。
入眼处,一片雨水迷离,灯光璀璨。
“大概是……是长顺路往左……”萧紫用力地在想。
还是两年前去的了,她已经不太记得地点。
模模糊糊中,对这个路名有点印象。
长顺长顺,长长久久,一帆风顺。
“好,我把你送过去,要是不对别怪我。对了,带钱包了吗?没带钱包的话,我不带人,我不是做慈善的,别让我白跑一趟。”司机语气不善。
“钱……”萧紫低下头去翻包包,喝得醉醺醺的她抽出一张一百元给司机,“这个……够吗?”
司机趁火打劫,将她的一百元收过来:“正好。”
“哦,那就走吧。”萧紫忽然像个小孩子一样高兴起来,眼中都是晶亮的光彩。
司机这才没有说太多,但还是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别吐我车上。”
萧紫乖乖点头,像个小孩子一样。
一路上,她一直看着外面的风景,只不过下雨天实在没有什么好看的,只有无边无际的雨水。
在伦敦,下雨天很多,她已经习惯。
可她不怎么习惯天海市的雨天。
这儿的一切和伦敦都不一样,不论是建筑、景观还是人群。
雨不停地往下落,在地面上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
长顺路是一条很长的路,司机为了节约时间,刚到长顺路就准备把她丢下。
这条路很偏,再加上是下雨天,没有行人,只有穿梭行驶的车辆。
“好了,好了,到了,你下车吧!”司机将车停在路边,开始赶她。
“到了么?”萧紫迷迷茫茫地转过头,看着司机。
“到了,你自己看!”司机指了指蓝色路标上的三个字“长顺路”。
萧紫定睛看了好久,哦,是到了。
她推开车门,撑起雨伞。
司机怕她反应过来,她一下车,他就立马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因为车速,路上的泥水溅到萧紫的大衣上,干净的驼色衣服上顿时多了脏兮兮的斑斑点点。
萧紫撇撇嘴,低头用手掸了掸斑点。
可是弄不干净。
她只好作罢。
抬起头,四周只有她一个行人,路上时不时有车子经过。
“这是哪里……塔在哪……”萧紫扶着路边的树,一步一步走,脸上是茫然的神色。
她抬起头到处看,可是哪里有塔,她是不是记错了……
她不相信,一只手扶着树干,一只手撑着雨伞,执着到近乎执拗。
黑暗的夜空下,雨水倾泻而下,路灯在雨水中氤氲起一圈圈光晕。
她就像一只小小的猫,一只无家可归的猫,行走在雨中,踉踉跄跄,找着找不到的路。
风一吹,雨落在她的身上,好冷。
“春天了,怎么还这样冷……”萧紫嘀咕一声,裹紧身上的大衣。
因为喝醉酒的缘故,她走路走得很不稳,东倒西歪,就像是随时要跌倒一样。
还好扶着树干,不然,她会摔倒的。
她不能摔倒,摔倒了……没有人扶的。
就这样,她沿着这条路一直走,走在风里雨里,也不知道前面是什么,她就这样走着……
好像看到了那座塔,又好像没看到。
她的眼前总是出现恍恍惚惚的景象,好像有小时候,又好像有十几岁的时候……
漆黑的夜空,长长的马路,仿佛黑暗没有尽头,仿佛马路也没有终点。
她就这样走着。
酒意在腹腔中翻滚,一点一点灼烧着她的心口。
水火交融,一半是冷雨,一半是热火,她难受地扯了扯领口。
衣服淋湿了小半,头发也湿了,她的伞遮不住这狂风暴雨。
“好难受……”萧紫走不动了,她已经走了这么远,为什么还是看不到那座塔。
根本没有塔是不是,都是骗她的是不是……
都是骗她的。
就像曾经,她也在某一条路上执着地走了很久,最终遍体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