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始至终,陆海宁都很平静。
就像是在说着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又像是在谈一桩很简单的生意。
甚至,他的眼睛里都没有任何动容。
依旧是镇定、平静、波澜不惊。
陆海宁抽了一口烟,烟雾中,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带着几分冷峻。
“陆爷,天大的事,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商量?”李浩杰压不住气,脸色沉下来,视线紧紧落在陆海宁的脸上。
“没什么好商量的,此前一年,我们不都想过对策,结果呢?并没有任何好办法。如今证据落在容锦承的手上,也算是契机。”
“陆爷,你太草率了!”李浩杰还是不可置信,这真得是天大的事。
然而在陆海宁这儿,稀松平常。
李浩杰无法理解。
陆氏,就这么给了一个不相干的外人。
“陆爷,你为陆氏付出过的心血,我都看在眼里。陆氏没有了,也就意味着什么都没有了。”
陆海宁淡漠一笑:“怎么没有,区区陆氏换我十年光阴,你不觉得是桩很划算的买卖?生意人,不就讲究一个利大于弊。这一点,你也清楚。”
“陆爷,你还是太草率了。”李浩杰直摇头。
他到现在都没法接受陆海宁的这个决定。
从前在陆氏,不管陆海宁做什么,他都支持。
可如今这个决定,他不敢恭维。
“好了,陆氏如今已成定局,这局势,早已不可逆。”陆海宁倒是不觉得有什么,“等会儿你去我办公室,保险柜里有一份蓝色封皮的文件,你可以拿过去看看。”
李浩杰不解地看了一眼陆海宁,眉头皱起。
“陆爷,不打算花点心思对付容锦承那小子吗?任由他胡作非为,拿走陆氏?”
“容锦承现在手握陆韩两家公司,都是天海市巨头,我何必跟他硬碰硬。”陆海宁倒是淡漠,“这事翻篇,不必再提。”
“陆爷,恕我直言,是不是因为张小姐。”
“嗯?你是说雨欣么?她可不知道这事,你别把她当红颜祸水。”
“张小姐跟红颜祸水也差不多了。”李浩杰摇头,无奈。
“当着我的面说我女人坏话,合适?”
“……”
“我让厨房准备了午餐,中午就留在餐厅吃饭。”陆海宁淡淡道,“也吃不了几次这儿的菜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陆海宁倒是漫不经心,只是李浩杰听来,心口揪了一下。
陆氏……屹立二十多年的陆氏。
忽然就要改名换姓。
李浩杰如何不痛心。
心脏处蔓延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滋味,一点一点,渗透进四肢百骸。
他对陆氏,也有深厚的感情。
他的父亲为陆氏卖过命,他也为了陆氏殚精竭虑、彻夜不眠过。
陆氏被一帮虎视眈眈的人算计时,是他和陆海宁一起应酬、融资、想对策。
那时,他们都还年少。
如今,陆氏那帮眼红的老人早已被陆海宁清退,而他,也早就成了陆海宁的左膀右臂。
他和陆海宁打下的江山,现在陆海宁却让给了一个外姓人,他怎么会不心痛?
“陆爷,你要出国?”
“是这么打算的。”
“我明白了。”李浩杰点点头。
从此,天海市再无陆爷。
一旦离开,是不是就是永远?
“韩家今天有什么动静?”陆海宁岔开话题,他已经看到李浩杰双眼通红。
再聊下去,李浩杰怕是都有把他掐死的冲动。
“没什么动静,股票快跌停,韩运人还在医院躺着,听说姚芝在陪着他。我派过去的人说是韩运心脏很不好,随时有离世的风险。”
“压垮骆驼的往往是最后一根稻草。”陆海宁抽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
“是,据目前形势来看,这跟稻草……恐怕正是容锦承啊。”
“容锦承从对韩家动手开始,要的不就是这个结局。自己手上不沾一滴血,却能将韩运送去地狱。”
“韩家败落,是我没有料到的事。”李浩杰直言,“年前,韩运还是趾高气昂的模样,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几近衰亡。”
“容锦承不收拾他,我也会在入狱前狠狠收拾他。”陆海宁嗓音低冽而冷厉,“这种人,就是欠收拾。”
阳光拉长陆海宁的影子,他和李浩杰始终保持着站立的姿势。
两人的影子都很长,四周是环绕的烟雾气息。
阳光从玻璃窗穿透进来,光影流转。
“陆爷,我会继续让人盯着点韩家和容家,有消息,我会汇报。”
“嗯。”
“陆爷,晚上酒吧约吗?不醉不归?”
“不了,我跟你不一样。”陆海宁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是有家室的人。”
“……”李浩杰忍不住想翻白眼,动不动就撒他两口狗粮,合适吗?
有家室的人……
他看了一眼陆海宁的表情,那可真是笑得春风得意。
“算了,那我自己今晚上去酒吧喝点,这么大的事,也得容我缓缓。”李浩杰淡淡道。
“如果实在想喝酒,中午我可以陪你喝几杯,也当是我赔礼道歉。”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李浩杰看向陆海宁。
“走吧,去餐厅。”
陆海宁掐灭烟头,扔掉手里的烟蒂。
李浩杰也跟着陆海宁往景观台外面走。
陆氏还是这个陆氏,天海市权势和地位的象征。
餐厅不远处的阳台,张雨欣和萧紫正趴在栏杆上,一边晒太阳,一边聊着天。
太阳暖洋洋的,两人都晒得眯起眼睛,很舒服。
到处都是玫瑰精油的香气,芬芳舒适,沁人心脾。
张雨欣趴在栏杆旁,慵懒地抬起手指头,指了指不远处广场电子屏上的广告:“那件枚红色连衣裙很漂亮,小紫,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