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雾渐沉。
庭院里飘散着茫茫水汽，一层一层，氤氲笼罩。
晚上没有月亮，陆宅只有昏黄色的路灯照着地面。
光影交织，树枝交错，地面上投射出一幅又一幅风景画。
卧室里，赵美幽迷迷糊糊睡下。
头，钝钝地痛。
她的小手紧紧抓着被子，额角是大滴大滴的汗珠。
“美幽，美幽，外公来看你了，你想外公吗？”
“不，不……”赵美幽双眸紧闭，呢喃呓语，汗水直流。
“美幽，外面好冷，让外公进屋子好吗？”
低沉、苍老的声音在空气中飘荡……
“美幽，又冷又痛，外公的心病又犯了……”
“美幽，药呢，你给我买的药呢……”
“美幽，美幽……你好久没来看外公了……”
“外公想你……”
“不要，不要……”赵美幽的手紧紧抓着被子，五官扭曲而痛苦，“外公，你的死真得跟我没关系，车子不是我动的手脚，是陆林斌，陆林斌。”
黑暗中，赵美幽声音紧张，肩膀抽搐。
她吓得缩成一团，脑子里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童智力的声音在耳边飘啊飘，晃来晃去，像是真实又像是梦幻。
她吓得瑟瑟发抖，紧紧抓住被角。
枕头已经潮湿，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美幽，你给外公吃的药好苦啊……”
童智力的声音不停地在赵美幽的耳边回荡，像风，又像幽灵。
飘忽不定，如蜜蜂一般在耳垂边嗡嗡嗡嗡。
“外公，你不要再折磨我了……我明天给你烧纸……好吗……外公……”赵美幽抓着被子，浑身冒冷汗。
就在这时，赵美幽听到了药瓶摇晃的声音。
药片在瓶中蹦蹦跳跳，发出“咚咚咚”的声响。
“啊……”赵美幽捂住脑袋，头疼得要爆炸了，“不要……不要啊……”
“美幽，你帮外公尝尝这个药苦不苦……”
年老、苍劲的声音响起，混杂着药片声。
这声音，听得赵美幽整个人都崩溃。
头痛本来就很严重，现在整个人都像是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痛苦不堪。
她双手捂着耳朵，不想听到这似梦非梦的声音。
“美幽，美幽……”
“外公……你不要逼我了，不要逼我了……”赵美幽痛哭流涕，“你吃的药是我偷偷换的，可是你的死跟我没关系，没关系！”
“唉，美幽，你不爱外公了……你都不来陪外公……”老人叹了一口气。
赵美幽越发毛骨悚然，怕得身体发抖。
“不，我不要陪你，我不想死，我想活着，好好活着……”
“美幽，外公的东西你都拿走了，外公怎么办……”老人又是一声叹息。
长长的叹息声在黑暗中听来，格外瘆人。
就像是铃铛在黑夜中敲响，叮叮叮，清脆却空灵。
有一种抓不住的虚幻和缥缈。
“外公……那些东西你不是给我了吗……外公，你不能出尔反尔……外公，我给你烧纸好吗？你要什么，我都给你烧。”赵美幽躲在被子里，头痛欲裂。
“唉。”又是一声叹息，“我要你来陪我。”
“我不要，我不要陪你！”赵美幽大喊了一声。
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这些声音，一点一点折磨着她的心智，痛不欲生。
大概是赵美幽声音太大，惊动了楼下的魏宝龙！
魏宝龙踩着楼梯，飞快地往上跑：“美幽，美幽！”
赵美幽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像一只猫。
魏宝龙推开门，打开灯。
他大步走到床边，伸手将赵美幽搂进怀里。
“美幽，又做噩梦了吗？别怕，我在呢。”
他用手一摸，赵美幽的身后、脸上全是冷汗，小脸苍白，嘴唇如纸。
赵美幽睁不开眼，紧紧抓住魏宝龙的衣服，将头埋在他的怀里。
“宝龙，宝龙……”她虚弱地喊着他的名字，心脏疼痛。
心口就像是有一只手攥着，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美幽，我是宝龙，别怕，我在你身边。”魏宝龙连声安慰她。
赵美幽还是怕，那些声音，很清晰地在耳边回荡。
“我给你开点药好不好？”魏宝龙道。
“不，我不要吃药，不要吃药……”她还没有从刚刚的一切中缓过神来。
药瓶子晃动的声音仍旧在耳边回荡。
不，她不要吃药，更不要吃童智力给的药！
“好，好，那就不吃，我给你倒杯白开水。”
魏宝龙局促不安，准备站起身——
但，刚站起来，赵美幽就抓住他的衣服：“你别走，别走啊。”
“不走。”魏宝龙没辙，水也不倒了，只好又在床边坐下，“美幽，我陪着你。”
“宝龙，我没有害死童智力，没有害死他，他为什么阴魂不散……”赵美幽哭。
“梦到他了？”魏宝龙叹了一口气，“肯定是陆宅离墓地太近的缘故，我很快就带你走了，再忍忍好吗？”
“宝龙，他一直让我陪他，我不要，我不想死，我还这么年轻。”赵美幽泣不成声，“他们害我害得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这样对我……”
“是，他们都是凶手。美幽，别怕，等回了伦敦，我带你看心理医生。”
“宝龙。”赵美幽紧紧搂住他。
魏宝龙将她的小脑袋按在自己怀里，又轻轻吻着她的额头。
“要是实在不喜欢这里，明天我带你住酒店。”魏宝龙道，“我不希望看到你受折磨。”
“宝龙，我们现在就住酒店去好不好？在这儿我睡不着。”
“好，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只不过现在有点冷，穿多点好吗？”
“嗯。”
赵美幽很听话地点点头。
魏宝龙去衣橱里给她拿了毛衣和大衣外套，替她一件一件穿上，眉眼间是极致的耐心和细心。
灯光下，他年轻的脸庞越发俊美和白皙。
如璞玉一般。
赵美幽浑身无力，任由魏宝龙摆布。
等到穿好衣服，魏宝龙又帮她梳头。
“陆宅太大，人气又不旺，你做噩梦是正常。别怕，不要有心理负担。童智力已经死了，陆海宁也残废了，陆家人都没有好下场。”魏宝龙安慰她，“我现在就带你去闹市区的酒店住，不想睡的话我就带你去逛街。”
这个点，也才十一点而已。
赵美幽没有反驳。
魏宝龙开着车带着赵美幽去了酒店。
雾气中，黑色的汽车如雨燕般穿行。
闹市区依旧灯红酒绿，热闹非凡。
赵美幽看着热闹的人群和闪烁的灯光，心才定了下来。
她坐在副驾驶上，右手撑着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