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宁,我难得跑一趟天海市,何必把事做绝呢?坐下来喝杯茶,聊一聊。你看这雪下得挺美,我记得你母亲挺喜欢看雪。”陆林斌笑。
“你没资格提她。”
陆海宁目光锐利、冷漠、冰寒,周身散发着森冷的气息。
“其实,我挺想她,也挺想你。”陆林斌道,“只可惜,你不认我这个父亲了。”
陆林斌的语气像是十分伤感,脸上也覆了一层清霜和悲痛。
“那我是不是该替母亲跟你道声谢,谢谢你还记着她?”陆海宁声线冰寒。
陆林斌心里头明白,每见这个儿子一次,都得吵一次。
这些年,陆海宁年纪越发成熟,态度越发冷淡。
“我这次回来,自然是要去看看她的。”
陆林斌摇头,叹了一口气。
“那也得看母亲想不想见你。”陆海宁和陆林斌争锋相对。
陆林斌噎了一下,他这个儿子气人的本事可不小。
陆海宁自然明白陆林斌千里迢迢回国的原因,无非就是奔着他母亲的家产来的。
可他还真有脸来要。
母亲去世这么多年,也没见他回来看过一眼。
这会儿却回来了。
“海宁,你怨我也好恨我也好,我也有我自己的苦衷。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父子,血缘关系是割不断的。”陆林斌道,“不如坐下来好好聊聊?”
“不必了,有些关系我如果不想认,也没人能逼我。”
“海宁,你年轻气盛,我能理解,但有些事,还是不要做得太绝了。等你岁数大点,自然就会明白我的苦衷。”
“你抛弃母亲在外结婚生子,也是有苦衷?”
“有些原因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要我再解释。”陆林斌脸色不悦。
他和童晓丽之间,本来就没有爱情。
结婚都是被强迫的。
童晓丽喜欢他,他不喜欢童晓丽,如此而已。
“我当然知道,但正因为知道,所以才告诉你,母亲不欢迎你,我这儿,也不欢迎你!”
陆海宁字字句句掷地有声,脸色难看。
当初结婚,是童晓丽追的陆林斌,但陆林斌之所以答应,还不是看中童晓丽和童智力的家业、集团?
陆海宁对这个父亲的德行,知道得一清二楚。
后来的陆林斌借着母亲的一笔钱去国外发了财,就养了小三,再也不回国了。
母亲跳湖自尽时,他才回来看了最后一眼。
但,那时已是阴阳两隔。
“海宁,何必还为了那些跟我置气呢?你母亲没错吗?”陆林斌淡淡道。
“她追求你,你可以拒绝,而你没有。”陆海宁嗓音清冷,“你的所作所为,都不配称为一个丈夫。”
“海宁,你何必这样较真?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自己也是男人,我就想问你,婚姻、爱情,如果可以利用利用,你会白白放过这个好机会?根本不费任何成本。”
陆林斌似笑非笑,一脸无耻。
他是不太明白陆海宁为什么这么激动,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这儿子,倒是一根筋。
跟他那个妈一样。
“男人嘛,有谁把女人当真了?就像我后来的老婆,我也不过是看她漂亮,身材好,而且崇拜我、喜欢我,不会像你母亲那样强势。”
“陆林斌,滚!”
陆海宁眸中是破碎的怒意,脸色极度阴沉难看。
他抬手将桌上的杯子向陆林斌甩了出去,杯子打了一个圈,“哐”一声落下,碎了。
碎片扎到了陆海宁的手,血从手背上流了下来。
陆海宁从接待室走出来的时候,所有人看到自家老板的脸阴沉着,比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还要沉。
这种时候,没有一个人敢上去碰钉子。
能让老板这么动怒的人,真是少之又少。
“陆爷,你的手流血了,我让医生过来吧?”李浩杰赶忙走过去。
“不用,我出去一趟。”
陆海宁用湿巾擦了擦血迹,下楼往车库走。
“陆爷,陆林斌那儿……”
“以后别让他再踏进陆氏一步!”
“是。”
外面的雪还在下,天空阴沉沉的,道路上是湿漉漉一片。
陆海宁将车开出车库,到路口时,忽然不知道该将车开往哪个地方。
劳斯莱斯又在路边停下。
他点了一支烟,烟雾笼罩着他冷峻的脸庞。
他那锐利的眸子里覆上了一层浅浅的落寞,如孤寂的长夜,悠远而深邃。
他就这么坐在车上看着雪花。
一片,一片……宛如漫天愁绪。
视线落在前方,脑子里蓦地就跳出一个小丫头的身影。
记得有一次,也是下着这么大的雪,他风尘仆仆从国外出差回来。
大概是雪下得太大,小丫头一时没有看到他回来了,一个人趴在窗子上写写画画。
窗户上是一层白色的水雾,朦朦胧胧。
她白皙的手指就那样勾勾画画,神情专注,眼睛明亮而清澈。
直到他走到她的身后,他才看到,她写的是——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那时,他出差整好一个月。
那时的她,十七岁。
他在她的身后站了很久,手套也没摘,围巾也没解下,就默默看着她的手在窗户上画着。
过了好一会儿,张雨欣才发现他。
一转头,就像是小女孩的心思被窥破一样。
唰唰唰……
她把窗户上的字全抹了。
她看了他一眼,脸色有点窘迫:“刚学的,写着玩。”
说完,她脸一红,低着头,一溜烟儿就跑走了。
香烟不停燃烧,烫到了陆海宁的手指。
他捻灭烟头,踩下油门,将车开去酒吧。
白天的酒吧比较冷清,再加上天气不好,来的人更少。
这处酒吧是宋少焱的产业,陆海宁在这儿有特定的包间。
进来后,他就点了几瓶威士忌。
“陆爷,需要人陪吗?”酒吧老板笑嘻嘻给陆海宁开酒。
陆海宁很久没来了,但每次一过来就会喝很多酒。
陆海宁睨了他一眼:“你可以把宋少焱喊来。”
“宋老板我请不动啊。”
“那就出去!”陆海宁冷漠地喝了一杯酒。
陆海宁心口乱糟糟的,腹腔处压着一团火,充斥着身上的每一个细胞。
他晃了晃酒瓶,将杯子满上。
这些年,只要想起童晓丽和陆林斌,一些复杂的情绪就开始纠纠缠缠。
这些不愉快的家事,他是一直深深藏在心里。
一个人忍耐这么多年,却还是能被陆林斌挑起情绪。
有些东西压得久了,就越容易发酵,直至爆发。
尤其是想到童晓丽和二十多年前的时候。
陆海宁眉头紧蹙,解开衬衣领口扣子,拿起酒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