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岳魁听了儿子的提议,却不赞同地摇了摇头道:“等这个月过了就该到盐行议价的时候,你跟外面的盐行谈好了价钱,提了三分利之后我们便开始放盐。”
岳德维觉得父亲保守了只提高三分的利润也太少了吧?
岳德维转着手里的一对翡翠核桃,慢条斯理地向儿子传授生意经:“我们贡县的一把盐,牵涉的是天下社稷的安定。若是太贪牵涉甚大,动摇了天下治理的根本,到时候那天庭下来的可就不是个被贬的愣头青了!所以凡事都要见好就收,虽然只提了三分,可是我们贡县出盐堆积如泰山,积攒在一处,利润已是惊人。”
岳德维连忙拱手道:“父亲教训得是儿子明白了……只是那个成知县若还是不知好歹……”
岳魁微微一笑:“陛下将他贬到这里就是希望他学会做人。如今他的官署三天两头有盐帮子弟去闹,哭喊着吃不上饭,他自己也身负重伤,废了一条胳膊,若是再不反思反思,恐怕真要一辈子栽在贡县了。”
说到这他又顿了顿,问:“之前独眼金那帮子人遇到了硬茬子,后来不是也被成天复拿了去?
这话说得一旁的幕僚们也是连连点头。
岳魁转了转玉核桃,想了想道:“既然成知县已经磕到了硬石头就该知道贡县地界的深浅了,我们总要赏他些香甜的饭吃饭碗摆在他眼前他想吃哪碗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他不是弄了个姓钱的夫人摆在宅子里了吗?你让你的夫人过去跟那个姓钱的女人结交结交吧。”
岳德维听了父亲的话便明白了。
自古哪有跟钱银过去不去的人?
那个成天复初来乍到不知深浅摆足了县太爷的架势。现在小子吃了亏说不定心里有多后怕懊悔呢!总得给他个台阶下一下派自己的夫人过去跟他的女人交结一下给些真金白银让女人吹一吹枕边风这下两边都好看。
如此想定后岳德维便回去跟他的夫人荣氏细细交待了一番。
这天知晚准备去街上买些碗筷。
府宅子里的虽然还能用但是每次看着成天复这样的翩翩公子用执握长剑玉笔的手捧着碗沿缺口的破碗喝粥总有种让人心酸的感觉。
所以知晚决定上街去买成套的瓷碗用起来才像样子。
她从小吃过苦知道钱银来之不易后来操持盛家的用度也是遵循盛家祖训能省则省。
在花销钱银上颇有先父盛宣禾之风。
一通嘴甜的杀价让瓷铺子老板有些招架不住痛快地给了她一个低价让她随意挑选花色。
正在瓷器铺子里挑拣时旁边便过来一位锦衣华服的夫人冲着她笑直夸她有眼光这瓷器寻得好不像她看了半天都没法定主意知晚笑了笑也帮她挑了花色。
再然后那位夫人便觉得知己难逢盛情邀约着知晚到一旁的茶楼里坐一坐。
知晚眼角余光扫到了她马车上挂着的家宅牌子微笑地道:“既然夫人盛情难却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是她们一起上了本地最大的茶楼。
这位姓荣的夫人出手豪爽点的茶水都是百两一壶的大红袍。
知晚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虔诚地饮了一口后对荣夫人道:“这茶水金贵就是不一样我喝一口就觉得口齿生香通体都舒畅了……”
荣夫人笑眯眯地道:“你喜欢就好这样的茶叶我家里有得是回头叫人送几盒给钱娘子你就是了。”
知晚连忙摆手道:“那怎么使得你送出这么贵的东西你相公不得责备你?对了还没问夫人是哪个府上的?”
当听闻这位荣夫人竟然是当地岳家的二儿媳妇的时候知晚立刻腾地站起神来手足无措道:“原来你是岳家的人……你……你想对我怎样?”
她这副不镇定的样子倒是逗笑荣夫人了和颜悦色道:“我又不管家公和夫君的营生不过是在后宅里相夫教子能将你怎么样?若是我没猜错你是成大人的夫人吧?”
知晚这才忐忑地坐下不过听荣夫人这么一问她便学了豆花摊子老板娘的尴尬样子道:“哪里是屋头就是他的远房不搭边的表妹……用你们当地的话讲叫什么来着……‘搅家’罢了……”
荣夫人听了浑不在意地笑道:“成大人到任别的女人都不带光带你一个足见对你有多宠爱看重在我们贡县的百姓眼中您就是堂堂知县夫人呢!”
知晚听了这话眼睛一亮腰杆也微微直了起来全然是小家子气不上台面的样子。
荣夫人看她这样心里冷笑一声也有了底。
像这样的女人一盏好茶就能喝得眉飞色舞足见是个没见过世面无城府的。
她也就是模样生得着实俊俏眼皮子却如此浅显若不是能以色事人当真百无一用。
方才她买瓷碗时也是一副锱铢必较的仔细样子若是许了她真金白银她必定是要与自己结下莫逆之交也会去说动成天复不必跟岳家的盐行过不去。
这选女人就能看出一个男人的城府心胸。
成天复能将这么一个姿容丰美却胸大无脑的女人带在身边可见也是个耽于女色的好色之徒。
只要成大人是个有缝的蛋用犬马声色的富贵金水浇灌不怕这位成大人不拜在岳家的门下!
于是荣夫人便挑拣好听的一顿奉承只将这位钱娘子哄得是满面带笑两人又约了一起逛街的时间这才依依不舍别离。
等晚上成天复回来在院子里的青藤架下洗脸的时候知晚一边在院子里喂鸡一边给他讲了结下贡县第一个“手帕交”的事情。
成天复浑然不在意一边洗一边听着她讲直到她自称是他“搅家”的时候才抬头看着她一本正经道:“本官不担虚无的骂名?你倒是说说我何时搅过你?便是亲一亲你都不让。”
知晚可是在一本正经地说事情没想到成天复居然不正经地言语撩拨她顿时红着脸笑着将手里一把黍米扬向成天复:“我……我什么时候不让你亲了?”
成天复甩了甩一头的黍米大步流星地朝着她走来一把将她抱起朝着屋里头走去。
既然得了佳人的口头谕旨岂有不亲的道理?
知晚有点小慌神捶着他的背笑着道:“哎呀你这是要干嘛?”
成天复将她扛到屋子里后朝着她的樱唇便狠狠啄吻了下去……
待二人稍微分开时知晚只觉得心鼓咚咚响腿都有些软了低声问着不正经的远房表哥:“你这般会……以前有没有跟金廉元逛花楼找过姑娘……”
成天复挑眉道:“我若干过这事哪里需要我讲你前任未婚夫这个大嘴巴便抢着跟你告状了……倒是你以前女儿节跟世子爷游湖的时候他可曾对你不规矩?”
知晚听了他这坛迟来的陈醋开坛忍不住笑道:“我那时多小人家世子爷正眼都不看我呢满心都是画舫上的花魁娘子。再说那日我走了一半不就被世子爷甩给你了吗?”
成天复听了颇有暴殄天物的感慨:“早知你是我未来的娘子我那日绝不应该带着你下棋真应该好好带你玩玩也省得你后来这般难搞。”
知晚轻轻推着他让他坐在了椅子上然后伸出纤指替他挑拣头发里的黍米粒子胡闹了一场后也该说些被打断的的正事了。
“这位荣夫人应该是奉了她家公之命有备而来刻意来接近我。看来给你这位知县几记硬拳之后便要赏你些软饭来吃了。不过这次你罚他盐税他搞了这么一出岂不是坑苦了治下大批的盐工和盐商?等盐价提上来后那些贫苦的百姓再买盐又要多付出许多的价格……山东刚刚闹了旱灾不知有多少黎民百姓正在路边卖儿卖女只求用亲生骨肉换得一捧米来……”
她说这话时声音低低的显然是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在人牙子手里与那些被典卖的孩子一起抱头痛哭的悲惨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