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巨不用水怎么洗碗这个?问题,没有在沙曼云的?脑子里停留一秒钟。他说出这句话,只是单纯考虑到水资源的?匮乏,以及他们要尽可能地节约,把水省出来给雄虫使?用。
他们刚刚待的?小厨房和温格尔的?房间距离很近。沙曼云寻找一个?拐角处站立着,默默地看着雄虫进入到房间中。
沙曼云都不用走近去观察,稍微攀附着墙壁往上蹬一下,就能窥看到雄虫在里面的?行为举止。
因为房间的?大门从?被打坏到现在一直都没有修好,以前还有一条布充当门帘遮掩一下。而在一个?月前他们各奔东西之后?,所有的?物资瓜分殆尽,这条还可以拿来遮蔽和保暖的?门帘自然被其中一位取走了。
沙曼云用手抓着墙壁的?凸点,静静地注视着雄虫的?身影。
温格尔转过身来在房间里寻找着什么,他神色有些慌张,匆匆忙忙中拿着一件幼崽的?轻薄外衣出了门。沙曼云并没有从?拐角处下来,他看上去精致美颜,实际上却是四?个?人?中身体素质最强的?,双臂稍微向上一拉,整个?人?都被带到墙壁上方。
随后?,两脚一蹬,正好形成一个?稳定的?三角形。
“嘉虹。”沙曼云听到温格尔的?呼唤声,随着雄虫在另外一边寻找无果后?,自然地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前进。
“嘉虹,你在哪里?”很奇怪的?是,温格尔给自己?也批了一件相对轻薄的?外套。闷热的?建筑中,外套很快就包裹住身体散发出的?水分,黏糊糊地粘在雄虫身上。
温格尔正在发生一点变化。
这种更多基于心理层面的?变化,沙曼云无法理解。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办法和任何人?共情,哪怕是他对温格尔抱有强烈的?被压抑许久的?情感,这种情感无法传递出去,也无法接受到他人?相似的?情绪。
但?沙曼云并没有向阿莱席德亚那样排斥温格尔的?变化。他甚至是欢迎这种不断地改造雄虫的?心灵力?量。特别是他在看到阿莱席德亚那般愤怒之后?,意?识到一件前所未有,从?没有体验的?事情:
正是他改变了温格尔。
他第一次亲手改变一个?人?除了生死之外的?存在。
这般将一个?人?的?性?格和意?识逐渐逼迫、逐渐扭曲的?创造性?,甚至从?快感让远远大于毁灭带来的?疯狂。
沙曼云一想到自己?所喜爱的?温格尔,所想要杀死的?温格尔将会从?生到死都带着他的?印记,甚至在将来由自己?孕育他的?血脉,继续将这种不可逆转的?变化延续下去——他感觉到比单纯的?杀戮更大的?复杂性?。
简而言之,他会更加的?快乐。
他杀人?的?随机性?并不阻碍,他去随机性?的?创造、改变一个?人?。
“嘉虹。”温格尔温柔地呼唤着孩子的?名字,从?沙曼云拐角的?侧下方离开。视野盲区让雄虫下意?识地忽视掉危险的?可能性?,同时他也没有这种观察四?周安危的?习惯。
特别是,温格尔习惯于专心地将注意?力?放在一件事情上。
他修长的?脖颈暴露在沙曼云的?视线下,影影约约可以看到外套口子下雄虫因为病痛日渐消瘦的?脊背。而在脊背后?面,隐藏着蝶族雄虫最美的?器官:翅膀。
温格尔的?翅膀是什么样子的??
我能撕碎他吗?
要一点一点撕碎——他会哭吧。
因为我而哭泣,一定是……
最美的?。
沙曼云这么想着,等到雄虫逐渐远行后?,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他的?种族是魔花螳螂,一种天生的?捕食者,体型庞大、美丽动人?、杀机凌然。
他的?瞳孔因为兴奋微微放大,呼吸很轻,脚步像是融合在影子之中。随着温格尔的?行动,慢慢地靠近着。
温格尔毫无感觉。
很多死在沙曼云手底下的?人?和他有着相同的?性?质,特别是在文明社会中,这种无害和大意?被放大无数倍。
而温格尔本人?只觉得天气?很热。
他因为高烧低烧反复折磨,已经对病痛形成的?恐惧心理,下意?识穿上外衣,却不愿意?脱下,害怕受凉再次被人?桎梏。
天气?的?炎热并不能阻止他对自己?身体健康的?误判。
但?为了稍微舒服一点,温格尔将拉链向下拉了一点。他里面的?衣物已经湿透,比起雌虫或者健美,或肥美的?身躯,温格尔更像是个?还在青春期的?孩子。他将衣服的?口子扯在一起,轻轻一拧,水便哗啦啦地落下来。
而建筑内的?墙壁上已经出现水迹,好像之前那种干燥是种错觉。长廊的?温度飞快地降落,墙壁上黑灰两种色调,一种是墙壁本来的?颜色,一种是被水迹渗透淌下来的?颜色。
外面有什么声音在响动,温格尔错觉整个?建筑都颤抖了一下。
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更加焦急地寻找起来,“嘉虹。”一想到孩子不在身边,在热的?气?温都没办法让温格尔的?心热起来。他朝着前方跑去,腰部被人?一把拽住,虽然扯入一个?冰凉的?躯体中。
一股凉气?吹在温格尔的?后?脖上,沙曼云一手抱着他的?腰,一手拽住他的?后?脖子,冰冷地说道:“脱掉。”
温格尔不知道沙曼云要做什么。但?他被雌虫忽然出现吓了一跳。
很快,他意?识到什么,慌乱地寻找束巨和阿莱席德亚的?身影。
什么都没有。
温格尔的?寻找让沙曼云的?不满极速上升。
“脱掉。”
温格尔不愿意?。
沙曼云就亲自上手,三两下把雄虫那件外套脱下来。水像是从?袋子里被放出来一样,“会生病的?。”他冰冷的?肢体像是天然的?降温器,抱着雄虫,和他互相依偎着融合彼此的?体温。
温格尔想要掰开对方的?手,怎么费力?那只手都像是焊在自己?腰上。他结结巴巴地说道:“沙曼云,放、放开我。”
其他人?都可以讲道理,唯独沙曼云不行。
不久前先写?被杀死的?恐惧再一次扑上来,撕咬温格尔的?意?志,他勉强维持住自己?的?表情,说道:“我害怕。”
“有什么好怕的?。”沙曼云相当没有自知之明。
他把温格尔抱在怀里,两个?人?看上去就像是耳鬓摩挲,但?只要沙曼云乐意?,他随便挑一只手来个?肢体异化,变成尖刀就能轻而易举地扎破温格尔的?脖子和腹部。
“阿莱席德亚不愿意?教你知识。我教你。”沙曼云轻轻地说道:“不杀你。”他在说完之后?停顿两秒,仿佛加载程序过慢,一个?笑容才缓缓地露出。
温格尔看不见沙曼云的?脸,脖子根却都是他说话时呼出的?气?。
冰冷、潮湿。
这种骨子里散发出的?冷漠让温格尔平静下来,他问道:“阿莱席德亚知道了怎么办?”
“没事。”沙曼云说道。
温格尔很想说你们不是一个?团体的?吗?但?随即,他意?识到这句话根本没有必要说出口。阿莱席德亚表面上看是这个?群体的?掌握者,但?和他同样具有武力?并能为之对抗的?人?还有沙曼云。
他们两者之间,本就不会存在上下级的?区别。
更不会有谁命令谁的?事情。
沙曼云说道:“没必要打。”他将唇贴在温格尔温热的?脖颈上,模仿者束巨的?动作,刻意?的?热情同时带着属于他那一份医学生的?严谨。
他从?温格尔的?耳后?慢慢地往下走,一直到贴近锁骨的?地方,才说道,“单独授课。”
这是肯定句,是命令式的?话语。
温格尔想要用语言和态度拒绝沙曼云,但?他感觉到沙曼云意?图用牙齿摩挲自己?的?动脉时,他退缩了。
他不敢赌。
“好吧。”温格尔说道:“现在,我要去找嘉虹。”
沙曼云没有出声,他停止那种悄无声息地威胁,默默地松开了自己?的?手,跟在温格尔的?背后?。
他走路没有脚步声,有时候温格尔以为他已经消失了,却发现,沙曼云就在距离自己?一步之远的?地方静静地和自己?对视。甚至他突然转身,会和沙曼云鼻尖对鼻尖的?撞在一起。
他们之间没有说话。
沙曼云不喜欢多说,温格尔不知道说什么。
随着窗外的?声音噼里啪啦像是炸弹一样破裂开,墙壁上的?水珠从?直线坠落扭曲成一种折线状。
沙曼云说道:“夏天来了。”“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