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遗苏亚山灰色的天空永恒不变。今日底色上微微泛滥一?点紫黑,边缘的白光中,遥遥坠落下来数道明亮的线条。熟悉这些机械的囚犯们很?快散开,其中一?些不免抱怨道:“疯了,疯了,他真的是疯了。”
“谁说他们最近会?消停的?”
“不知道,前几日据说是没有动静的。”
“没有动静不代表会?消停。”囚犯们窃窃私语,在粗粝的风沙中,他们以三个人为?一?组,有规划地朝着不同方?向前进。在戴遗苏亚山监狱,独行侠实?质上是少数的。
那代表着此人具有强大?的个人武力,有信心对付一?切的突发状态。
还有一?种则是超过三个人,汇聚成超过十个甚至百个的超大?型群体。他们共同寻找食物,每一?个人遵从内部的规章制度,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最大?存活率。但同时他们又是极度残忍,有着高度集中的权力。
这代表了他们的领头羊,有着难以想象的统治力和领导力。
在的很?多囚犯的印象中,前者还能偶尔见过一?些。比如说之前有一?个非常好看的杀人犯,经常以掠夺其他人的生命和物资来获得?生存的机会?。但后者,一?旦数字超过某个临界点,事情很?快就会?崩盘。
他们中间有些人终身都不会?离开自己寄居的这片区域,却也懒懒散散地听说过。有一?个雌虫确实?做到了这一?点,他聚集的人群数量超过了百位。
后来,又被纠正是上千位。
最后夸张地变成了上万。
对于失去?交流方?式,也没有雄虫精神触角的雌虫囚犯而言,信息的交流是缓慢的。他们无法?想象这颗星球上有上万名穷凶极恶的囚犯。但联想到雌虫上百年?的寿命,似乎这些囚犯是怎么累积下来的,又变得?可以被理解。
“但是普罗不是杀过了吗?”
“什么事情?”
“背面的事情,听说又乱了一?遍。”说话?的雌虫从北面过来,嘴唇干裂,“知道吗?都死了。”
他们不说话?的时候,就找一?些巨大?的岩石或者沙丘作为?庇护体。
在夏天到来之前,囚犯们要进行一?些防护工作,来为?自己建造一?个安全的能够躲避酸雨的小空间。
但没有等到他们开始挖掘工作,轰鸣声伴随着巨大?的阴影落在数人的脑袋上。机甲上的红光扫射过雌虫囚犯们,很?快发出了否定?的“滴答”声音。
空气将沙灰都扬起来,雌虫们不怕死地讨论起来。
他们没有天真地以为?这是一?次人口普查。
“他们在找什么东西。”
囚犯们坚定?这一?点。
可是他们谁也不知道,普罗他们在找什么。
除了束巨、卓旧、阿莱席德亚和沙曼云。
他们四个人都用不同的方?式破坏掉定?位系统。沙曼云比较直接,就在确定?这个定?位器的存在后,用刀把异物挑出来。
阿莱席德亚把屋子里的监控设备拆除后,简单做了一?个屏蔽装置。带着这个装置,在能量消耗之前,他可以短暂地消失在定?位图上。
而束巨就更加简单了。他就在戴遗苏亚山监狱里,用一?些小小的手段造出假象,迷惑定?位的信号,他便可以安然度过一?段时间。
但他们都不知道卓旧是怎么做的。
他们对卓旧的认知依旧停留在体能不行、技术不行、善于沟通和煽动人心上。一?直到十天后的碰面,阿莱席德亚才终于短暂地目睹到卓旧的行为?。
“普罗指导很?快就会?找过来。”耳廓缺少半块的卓旧站在一?个沙丘上,而下面则是密密麻麻的人群。阿莱席德亚把自己埋在沙子里,悄悄地听着且看着这一?切。
“我们成功地得?到了航空器,瑞路、欧力姆和席德来三位带着我们的成果逃走,我向你们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卓旧对所?有人说道:“我答应过带你们离开,必然会?做到这一?点。”
底下的人每一?个都瘦得?腐朽。
长期的饥饿折磨,两边的肋骨都突出来,他们的身上散发出一?股泥土的味道。可以看到他们之间,有的人有几块布遮蔽,有的则是没有。这像是一?种阶级的体现,只?不过这种阶级可笑又可恨。
他们专注地听着卓旧讲话?,眼睛很?亮。
“我为?这次的意外道歉。”卓旧温和地说道,从沙丘上下来,他和每一?个雌虫拥抱,神态亲密。
“不怎么会?呢?是他们三个的错。”
“是的,和卓部您没有关系。”
“他们该死。”
“卓部。”
“卓部。”
他们每一?个身上都爆发出极致地欢喜,就像是卓旧的拥抱对他们而言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耀。每一?次的拥抱都不是结束,伴随着卓旧走向下一?位受害者,他们之间有一?种兄弟情义悄无声息地诞生。阿莱席德亚看见两个本已经握紧拳头的雌虫,骤然间松开,在目光对视之后,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我们能够出去?的。”
“是的,有卓部,我们一?定?会?出去?的。”
他们高呼起来,挥舞双手,歇斯底里地喊道:“卓部,我们一?定?会?出去?的。”
“是的,我们一?定?能出去?的。”卓旧永远都是这么说的。
他看向天空的姿态没有变化,嘴唇默默蠕动,飞快地念着一?些词汇。
在监狱建筑群里阿莱席德亚经常会?看见卓旧这么做。那个时候他上前去?听,发现都是一?些记录气象的专业术语。
也许这不是什么记录气象的专业术语。
阿莱席德亚心想道:这就是蛊惑人心的巫术。
他忍不住设想如果卓旧还在监狱建筑群里的话?,他和其余两个会?不会?同样沦落到这样疯狂失去?自我的地步。
阿莱席德亚打了一?个寒颤,默默地注视着卓旧带领这些雌虫们离开。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沙土,飞快地朝着反方?向前进。
他不想要再和卓旧遇上了。
沙曼云是个疯子?
真正的疯子,明明就是卓旧。
卫星站上,温格尔终于翻译好了阿莱西兽语一?半工作量。他今天做的事情就是将这份手稿整理清晰,然后录入到新的通讯器里,等待下次链接外网的时候发送出去?。
嘉虹长得?很?快,对军雌们的行为?也感兴趣。温格尔在咨询医疗兵和管理员后,每天把小雌虫丢在健身房里,任由一?些军雌教导他体能和格斗上的事情。
雌虫从小就会?对这些感兴趣。
在虫族的社会?体系中,雄虫只?负责幼崽前半部分的成长,等到幼崽能说会?跑之后,那真的都是雌虫的事情了。
主要是虫种不一?样,有些本能的东西,雄虫教不了,也教不会?。
虎甲种是一?个比较大?类的虫种,但遗憾地是并没有形成独立家族的规模,也缺少专门的长老会?去?管理。类似的虫族很?多都是最普通、数量最大?、也是构成虫族社会?基层的重要组成。
负责教育嘉虹一?些事情的,就是卫星站一?个负责后勤的虎甲种老兵。
嘉虹在他那里呆了两天,就回来了。
“雄父。”
温格尔放下手中的书?,问道:“怎么了?”
嘉虹不是很?理解一?些话?,就会?过来问温格尔,“大?大?、白白、卷卷和尖尖都去?哪里了?”
这恰恰好是一?个温格尔不愿意说明白的话?题。
他只?好说,“他们都是大?人了,都要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了。”
“什么是应该做的事情呀?”
“上班,赚钱,要做一?个好人。”温格尔把幼崽抱到膝盖上,轻轻地说道:“大?人是很?忙的。不可能每天都要来看嘉虹哦。”
嘉虹还是不太懂,他咬着手指甲,最后选择不在这个问题上过多思考。经过后期老兵的简单教育后,作为?虎甲种的小雌虫,嘉虹已经学会?了用最高速最舒服的姿态去?挖土,挖沙子。他喜欢这些沙子,有时候就一?直窝在里面,浑身上下灰扑扑的。
温格尔连着三四天给他冲澡,最后只?能无奈地让小雌虫记得?别?穿白衣服往里面钻。
终于,在第五天的时候温格尔发现普罗以及很?多曾经见过面的雌虫都不见了。他花费了两天的时间清点人数,最后发现整个卫星站几乎一?半的军雌都没有踪迹。“请问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没有什么事情,阁下。”
“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请务必开口。”温格尔说道:“普罗指导回来的时候,能否同我说一?声。”
看守的军雌答应了,可是空旷所?带来的慌张并没有从雄虫的心上消失。
有些时候,温格尔想要去?调查一?些卡利大?将的事情,又因为?没有办法?链接外网而中断。在卫星站,同样是没有白天黑夜的区别?,在缄默之中,温格尔只?好泡在图书?室中,查找最近半年?的新闻,企图找到一?些关于家人的线索。
“边境摩擦争端不断,犯罪率高升……卫星岛贸易可能受到影响。”
“卡利大?将表示无稽之谈……星盗剿灭计划疑似受到阻碍。”
“政府报表报喜……”
“远航军传来一?年?前消息:发现新能源!虫皇拟定?授勋名单。”
温格尔将自己觉得?重要的报纸新闻复印一?份。除了吃饭睡觉和照顾嘉虹之外,他就坐在图书?室的一?角,用剪刀将复印件上的新闻裁剪下来,贴在一?个空白的本子中。
每当?他这么做的时候,心灵都像是受到某种慰藉。
这样力所?能及的做一?些事情,就好像他的复仇之路能够稍微短一?点,再短一?点。
在来到卫星站的第十五天,普罗指导依旧没有消息传来。温格尔的剪报已经攒了厚厚的一?叠,他开始把三年?前的报纸都复印裁剪,按照时间线整理清晰。
“阁下,有您的消息。”
推门进来的军雌告知,今天是链接外网的日子,并且提醒他通讯上有最新的消息。
道谢之后,温格尔阅读起这封信件。
他惊讶地发现,寄信人是来自李博埃文斯家族。
平心而论,温格尔和李博埃文斯家族并不熟悉。他回忆一?下自己写信抄写时的措词,怎么也想不出是哪里出了差错。
于是,温格尔打开了这封通讯。
“亲爱的温格尔阁下,亲启。”
“感谢您告知我的弟弟罗耶奈.李博埃文斯的下落。您将永远是我们李博埃文斯家族的朋友。”
“罗耶奈.李博埃文斯,我唯一?的雄虫弟弟、李博埃文斯家族最宠爱的小太阳,下落不明足足三年?余。我们为?了寻找他几乎翻遍了每一?颗能通行的星球,我们也曾询问普罗……时至今日,我发现我们一?直被普罗这个骗子所?欺瞒……感谢您对我说出的实?情,我会?派遣人员亲自来到戴遗苏亚山监狱调查这一?切。”
“请您小心德伊苏.普罗.卡德西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