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有台前,自有幕后,作为今曰赛事的主办方,也是台上奖品的赞助者,牛老爷越瞧越不是滋味儿,已经肚里暗说莽撞连道失策了。牛老爷就坐在里首靠墙一排椅上,一干饱学宿儒武林前辈的正中,脸上阴云密布,实也忧心忡忡。牛老爷名牛德厚,六十许人,生得面白无须眉眼端正,身形高而微畔,瞧来甚有气度。
其实牛老爷择婿的条件一点都没有降,说归说,牛老爷最疼的就是牡丹姑娘。但见上台来的不是粗鲁汉子就是无脑莽夫,架着两膀,脸黑牙黄,嘴歪眼斜,胸毛老长,可说是不堪入目,根本就没有一个像样的。这样的人牛老爷是看不上的,牛老爷也知道自家老闺女同样看不上,但牛老爷也有牛老爷的苦衷——
“德厚兄,本官实在是想不明白,这又为了哪般!”左首一人头顶乌纱身有官服,拈须摇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古往今来无不如此,怎就令爱——”点到即止,就这意思。意思就是,偏搞特殊?此人乃是翼州通判郑大人,位高权重,官职仅次于知州。牛老爷不敢怠慢,也知他年前给自家小子提亲不成心里老有意见了,只苦笑道:“说是说了,打过骂过,就是不听,哎!”
“我说牛老弟啊,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右首一长袍长须老者随之叹气,语重心长道:“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便是你娇惯你家闺女,由她胡闹也罢,怎又来个比武招亲?我看这也是——”点到为止,也这意思。意思就是,白费功夫儿!这老者姓孙,是翼州盐商,巨贾,也是牛老爷多年老友。牛老爷无奈笑笑,低声说道:“我这闺女,也是老哥你从小看着长起来的,此事也是实属无奈,如若不然,不然——”
“怎地?”二人齐声问道。
牛老爷又叹一口气,终于道出实情:“不瞒二位,这死丫头姓如烈火,向来是说得出也做得出,若要强使她是死也不从的!”郑大人点了点头,孙巨富摇了摇头:“便如你说,那今曰你又为何绑了她来?若是那夺魁之人不入她眼,岂非一般不成?”牛老爷两眼一眯,却又笑得像个老狐狸了:“不成便就不成,不过多一条路,谁教闺女生来顽劣,却教二位伯父辛苦!”郑大人闻言一怔,旋即失笑道:“原来如此!哈!不过德厚兄你可是许下了话,也下了保金,我等见证,反悔不得!”
“不成我即反悔,保金便就赔他!”牛老爷打个哈哈,又正色道:“非我欺诳,只关乎小女终身大事,不周之处还请二位兄长成全。”郑大人笑叹一声,将手一摆:“都是多年老友,说这作甚?也罢也罢,今曰你在正座,便由你说了算!”孙巨富叹道:“老牛,老牛,当牛作马,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啊——”
说话间场中一声长长惨呼作起,一人扎手扎脚飞落台下。众人齐声惊呼,轰地闪开。台上一黑壮汉子精赤上身,挥刀大笑。刀已见血,伤在左肩,落败那人挣扎起身,骂骂咧咧走了。众人轰然大笑,胜出那人得意洋洋:“爷爷在此,谁还敢来!”语未落一人飞身冲上,手持双刀:“我来!”众人暴笑,双刀客猛觉不对,当即又舌绽春雷:“呸呸呸!我是你祖宗!孙子,看刀!”
“且慢。”
一人走上前去:“莫坏了规矩。”
说着一指:“你,去那里,先立文书。”
那人头戴鹖冠,皮甲皮靴,身披一袍,外黑里红,正是一个青年武官:“签字画押,互不追究,此为生死文书。”双刀客一怔,拿眼四下看看,却是有些犹豫了。众人哄笑:“陈千总,就你啰嗦!这一个一个签字画押立文书,岂不立到猴年马月去了!”陈千总英气勃勃,声也朗朗:“猴年马月也得立,一个一个一个立,陈平再说一遍,这是——”
生死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