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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苦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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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明媚,又是新的一天!

方道士走在山路上,心情却是无比晦暗。

云白白,天蓝蓝,山青青,路漫漫。草木葱翠活生生,鸟语花香风儿暖,路还是那条路,人还是那个人,可是一去一回,三天就像三年!从来没有这种感觉,晕头转向沮丧失落,心头犹如压了一块大石,喘不过气,喘不上气,将这山中的万千美景化作眼前阴霾无边!可恼可恼,可恼啊!这是怎么了,又该怎么办!

“啊——”蓦然纵声大叫,只欲吼破喉咙,吼破心中茫然,吼破眼前深沉的大地与那空旷的天:“啊——啊——啊——”可是喉咙吼破,心中还是茫然,眼前群山还是那样深沉而天地间还是那样空旷,只有阵阵回声来来回回来回回荡,似在叹息,叹息那渺小的人,叹息那可笑的想法,以及那徒劳无功的挣扎。

一个人所有的失落迷惘不如意,都在于欲求不满。想要得到的总是太多,没有最多,只有更多。不能舍却的总是太多,没有最多,只有更多。而人生的不如意正是十之有.啊,想要得到的总是得不到,不想舍弃的偏又不能舍!但是,可是,然而又能如何?那是希望,那是梦想,那是活下去的理由与快乐的源头呢,又怎能舍却怎能放弃怎能心甘情愿那样眼睁睁地看她远走——

还是自以为?

命运的改变从来都是在不经意间发生,而所有令方道士坐立不安心中忐忑死去活来的原由不过是她一句话:只要你能,打败了他。足够了,足够了,是这一句话,如同风中一粒小小的种子,轻轻落在那方心田并将一线生机深深埋了进去,使心不死。这是活下去的唯一理由与所有快乐的源头,梦想在继续,只要有希望!莫管它我以为你以为他以为还是谁以为,方殷将会勇敢为她为自己而战,方殷一定会奋起直追以至齐头并进从而超越他最终打败他,这就是方道士近曰来所有的念头唯一的想法——

必胜!

可是世上的事啊,往往是想得容易做起来难,说来很无奈,可这是事实,所以这也是一种悲哀。曾经的天大勇气曾经的万丈豪情,无奈地被残酷的现实一点一点蚕食,又辛酸地被无情的时光一点一点带走,一点一点消耗殆尽,一点一点化归于无。三天就这样过去了,明年中秋比开,只有一年多一点的时间了,想要完成那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只怕是难如登天:“哎——”

前路漫漫,坎坷又灰暗,方殷方殷,你该怎么办?既已选择,无论如何,路要走下去,事要做下去。这一点方殷已经想明白了。可是路有千条,这条不好走还有那一条,成大事者不必拘于小节。这一点方道士早就明白了。这两点并不冲突,正是一颗红心两手准备,方道士一大清早儿爬起来一路向着百草峰行进,那是因为——

不必太过担心,有道是天外有天人上有人,莫忘记方老大也有老大,百草峰上更有神道人!是神,大神!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草药机关暗器等等旁门左道之术无一不通,旁人办不到的事情他能办得到,旁人想不出的办法他能想出来,他就是宿老大,方道士的心中偶像宿道长,方道士这是去取经了,方道士是实在实在没有办法,没咒念了!

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百草峰。

一张矮桌,两只板凳,一坛酒将尽未尽,两个杯半满不满,宿道长正于房前自斟自饮,一切的一切看上去都是那样简朴而闲散——

“老大,我回来了。”方道士快步上前,语声有些嘶哑。

宿道长直如不见,只是轻酌小饮,一口一口面色怡然。一直如此,向来这般,这是一个脾气古怪的人,不过相处几年却也早已习惯:“今天天气不错啊,呃,我来陪你喝两杯!”说罢自顾坐下,拿起杯子一邀:“干!”酒色暗红,涩而寡淡,还是宿道长经常会喝的果酒,方道士却不爱喝因为不好这一口儿:“老大,这酒真难喝,一点儿也不甜!”

“你要想着甜,不若喝糖水。”

宿道长放下酒杯淡淡说一句话,却让方道士端着酒杯有些尴尬。你看,你看,面对这样一个言语无味神神道道的老大,心里有话要说却又怎生开口问他?多半不理不睬,落得自说自话,或者嘲你两句,脸又往哪儿放啊!总之和他交流起来比较困难,说来这事儿还得好好儿想想:“老大,你说我能不能,呃,打败那个——”思忖半晌,又犹豫半晌,方道士终于小心翼翼开口,旋即屏息静气等他说:“他?”

“不能。”吕道长道。

完了?

又是半晌,方道士垂头丧气道:“老大,你知道我在说甚么,是罢?”宿道长抿一口酒,轻轻点了点头:“好酒,味道不错。”方道士斜过一眼,气道:“喂!你有话明说!这般阴阳怪气做甚!”那就明说,宿道长明说:“说什么?说你武功不如别人?说你剑法不如别人?说你人品不如别人?还是说你抢女人也说不过别人?人家样样比你强,你又拿什么去打败他?现在你问我,我又去问谁?你还有脸来问我?换我早就一头撞死南墙下,也省得糟蹋粮食糟蹋这酒糟蹋青春大好……”

要不不开口,开口没好话,语出如珠密如雨,势不惊人死不休!方道士惊呆,方道士傻掉,方道士大出意料根本没有想到:“老,老大,你今天怎这么多话?”宿道长两手一摊,微微一笑:“人一老了话就多,这事儿可是不怨我。”方道士呆半晌,无奈说道:“老大,我是说认真的。”宿道长点点头,又摇摇头:“小子,我是认真说的。”

“你说,我,真的比不上他?”方道士黯然道。

“我说,你,真的比不上他。”宿道长笑着道。

“你这又,哎!我就真的没有一样儿比他强?”方道士快要哭了,这个可以有!

“我想想,嗯,你就真的没有一样儿比他强。”宿道长又要走了,这个真没有。

“等等等等,老大你帮我!”方殷大叫一声,猛地立起!

“病入膏肓,爱莫能助。”宿道长轻叹一句,缓缓坐下。

“老大,求求你,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呜呜——”方道士哭了,眼泪是一种武器。

“要哭离远点儿哭,去去去,少在这里烦我!”吕道长抿一口酒,笑得没心没肺!

“呜呜,我给你跪下成不成?老大老大老大大大大——”方道士开始撒娇,一如当年。

“成。”

“甚,甚么?”

“跪罢。”

“我不过说说,你怎又当真?”

“我就是当真了,如何?你跪不跪?”

“你……我……”

“跪下!”

宿老道忽然翻脸,脑子进了水一般,一定要人下跪没有半点儿商量的余地!方道士完全不明所以手足无措呆呆立在原地,变回一只呆头鹅。本是一心搬救兵,谁知回来进敌营,这还是原来那个宿老大么?几天没见怎生改了姓子?真是人走了背字儿喝口凉水都塞牙!也罢也罢,豁出去了!谁教自己有求于他,再说跪他一跪也不丢人!

跪!

咬牙切齿也好,肚里暗骂也罢,方道士真的就那样直挺挺跪在了宿道长前面,像个三孙子一样乖乖地听他说话:“你说!”

“态度不够端正。”

“你!老大,请讲。”

“表情不够诚恳。”

“我地,那个天!你这又是玩儿的哪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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