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哟!”无禅大惊失色,一时慌了手脚!
早见关灵大姐姐今天有些不正常,一整天支着脑袋坐在那里傻了一样!无禅是好心,而且好奇了很久了,忍不住上前问她,谁知道一问之下又给问哭了:“哎呀呀!哎呀呀!这可不关无禅的事,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忽见大猛哥蹲在一旁生气地数铜板:“一二三,哭死你个没羞没臊!三二一,你说这是甚么世道!一二三四五六七,大哥伤了也没见你——”见他数来数去数不清数得都生气了,无禅赶忙跑过去蹲下帮着数,七六五四三二一,大猛哥你别生气!
看过一个一个又一个。
如同看着时光的流逝。
关老汉呢?
关老汉不用说了,看大箱子就知道他是什么样儿了。四个大箱子都快装满了,黄澄澄,白花花,金亮亮,一齐散发着令人赏心悦目的红光!话说关海山经此役一战成名,于质人行当中脱颖而出后来居上成了一个传奇,人送外号儿——
关大箱。
这,便是眼力,这,便是先机。
这,便是头脑,这,便是生意。
这个世道钱不好赚,真的不好赚。
这个世道钱不好骗,其实也好骗。
抢了他的!清酒红人脸,财帛动人心,一个人眼红,便会有人跟着眼红!抢!不义之财,此时不抢更待何时,教你骗钱!教你骗人!教你欺骗大伙儿感情!给你来个竹篮打水一抢空!末了儿抢完了再赏你俩耳光!当然只是想一想,有孙七,他在这里没人敢抢老汉。是没人敢,孙七上面还有肖香主,再上面还有安堂主,再上面还有那个。
那个人。
那个人更加了不起,只要报上他的名字,天底下有没人敢动也没有人能动老汉!而且那个人快要来了,快要来了,他快要来了!他是白衣菩萨的故人,老汉却是白衣菩萨的质人,那么,老汉我就和他成了朋友!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那么,那么,哈哈,哈哈,不说,不说,谁教老汉认识了一个大大的——
贵人。
贵人在忙着。
孙七在忙着。
大家都在忙着。
药方一张一张又一张。
就像揭过岁月的创伤。
暮色映暮,晚风送晚,有人在忙,香火烛光。
天,黑了。
天,更黑了。
终于,终于,散场了。
夜空如墨,四下复归沉寂,繁星点点,照见几家灯火。天上明月默默不语,丝毫也不张扬,淡然却又那样夺目,一如白天的和尚。明月盈盈,将满不满,和尚抬头,将望不望。月儿会圆,月儿会满,然后不满,然后又圆,然而万事无圆满,天下无圆满,人生无圆满,是故。也许,月儿的圆满,也只是看上去的圆满,是故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圆满。
也都是圆满。
该走了。和尚说道。
是的,该走了。洗去繁华的浮华,告别喧闹的喧嚣,回到路上,回到乡野,回到山中,回去接着寻找心中那一丝忽隐忽现的禅意。带着无禅。是的,该走了,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和尚来过了,和尚没来过,来过去过以后,和尚才是和尚。心中那一丝若隐若现的禅意也许到哪里都寻之不见。不如无禅。
该走了。老汉说道。
灵秀笑道:“老人家,你也要走么?”关老汉笑道:“大师走了老汉不走,有人马脚可就要露出来了。”灵秀笑笑,一时无言。关猛正在收拾行李。关老汉拍拍大箱子,又笑道:“大师,三七如何?”灵秀微笑道:“谁三谁七?”关老汉哈哈大笑:“我三你七!”灵秀笑笑,一时又无言。无禅攥着一把铜板。关老汉叹了口气,轻声道:“既如此,老汉择曰为以大师之相铸造金身,以受众生香火。”灵秀一笑,去看天上:“你铸金身,不是和尚。”默然片刻,老汉又笑:“不错,不错!大师果然大师,处处皆是禅机。”
灵秀看着月亮,轻声叹道:“万法皆空,何来禅机。”
关灵泪眼朦胧。
关老汉沉吟一时,又问道:“他要来了,大师何不——”灵秀摇头道:“他来他的,我走我的。”关老汉微笑道:“大师莫非是,不想见他?”灵秀摇头笑道:“一切随缘,岂不更好?”关老汉笑叹道:“你真的,不等他么?哪怕他是——”灵秀摇头不语,老汉欲语还休,终于,二人再也无言。
哪怕他是八千里路云和月,哪怕他是星夜兼程不停歇,哪怕他自称和尚是他最好的朋友,哪怕他昭告天下和尚是他的恩公,和尚也不等他。哪怕他是真龙教人堂堂主,哪怕他是英雄中的英雄,酒鬼里的酒鬼,纵横四海慨而以慷的歌者,和尚也不等他。和尚该走了,和尚便走了,和尚不必等,哪怕他是——
燕赵,燕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