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吕道长也托了过年的福,总算少挨了几句骂。
没吃没喝,总得玩儿一玩儿罢?方老大自然提议,众兄弟当然同意。玩儿什么?有什么可玩儿的?瞪着眼互相看看,几个人都犯了难。就这点儿地方,就这点儿东西,又能玩儿出什么花样儿?呆了半晌,方老大一拍巴掌:“出去玩儿!天天在这破地儿呆着,老子都快憋疯了!走!”说罢转身,带头向院外走去。
片刻,又虎着脸折了回来:“干嘛了都,怎不跟上?”四人一脸无奈,你看我,我看你,这次袁世先开的口:“老大,我们几个今天都有事,去不了!”方殷挠挠头,哼道:“你们不去,我自己去!”胡非凡连连摇头:“不成!你也不能去,哪儿都不能去!”方老大闻言一怔,不明所以。赵本叹道:“老大,我们几个今天的事情,就是看住你,不让你出去!”
吕老道!又是吕老道!说了不提他,他偏偏暗中搞事,这是找骂了!方老大怒道:“你们甭管那个老妖道,我自个儿出去,有甚么事我一个人担着!”四人还是摇头,只有一人点头。牛大志点头道:“也罢,大伙儿拼着挨打受罚,也得让老大玩儿好了!老大,你就放心去罢!”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一边儿几个挨打,一边儿一个玩耍,这岂不是,说我连累了兄弟们么?方老大听出来了,这是一句反话儿!但话是反的理儿是正的,自个儿跑出去了,吕老道一定会责怪他们,说是一个人担,自个儿担得住么?方老大琢磨了好一阵子,终觉此事不美,于是放弃了之前的想法。
没脾气,一声叹息。
有义气,皆大欢喜。
哪儿也别去了,就在这儿玩罢!玩儿,那是方老大的强项,哪怕就方老大一个人也能玩儿出许多花样,现下更有兄弟们陪着方老大玩儿,大有乐趣!比如赌博,没骰子没牌九,可以划拳,再不然掰手腕儿,都能分个输赢。再如打架,两个人无聊了,可以随便找一个不顺眼的揍顿,闹个乐呵儿。实在找不着人,也可以互相抽抽嘴巴,作为一种乐趣。
开始玩,躲猫猫。
一人划拳输掉,自己蒙着眼对着树数数儿,余下四人一哄而散。
躲在这处,猫在那里,随即数数儿的找,找着谁谁倒霉,再去对着树数数儿……
没劲。
屁大点儿的地方,连个老鼠也藏不住,别说猫了。无非床底下,树后头,柜子里,书架间,找来找去就那几个地方,一逮一个准儿。这种没有难度没有挑战姓的游戏,适合三岁以下的儿童,五个人都老大不小了,一时也是各觉无趣,纷纷表示玩儿不下去了,玩儿别的。换个花样儿,想来想去,方老大终于提出了一个高智商的,三岁以上儿童玩的游戏——
找蚂蚁窝。
看似简单,并不简单,这是个技术活儿。庭院里的蚂蚁窝并不像荒郊野外的那般巨大显眼,或在石板下,或在泥土中,或在墙壁内,总之隐藏得很深,不然早给好事者端了。开始,谁找的多,谁第一名。怎么找?你找你的我找我的,各显神通。胡翻乱翻是不成,四处瞎碰也不成,必须得有耐心,最好的办法是——跟踪。
选定一只小蚂蚁,暗里追踪去向,当然明着它也发现不了,直至找到老巢。简单么?一说就会。不简单,大冬天的,出来转悠的蚂蚁很少,并不好找。即便找到也有学问——不能死跟一只,不然遇上个好出来逛街的,你跟它一整天它也不回家。要找那种口里衔着食物的,那是正往家赶。也简单?还有学问——跟踪的那只蚂蚁未必老老实实回去,它会半路扎堆儿的,到时候一个眼花,马上就跟丢了!
这里面还有很多学问,譬如找列队而行的,再如找相同种类的,实在是个高难度的活儿。方老大经过多年实践,摸索出一套完整的追踪办法,自是得心应手。旁人么,或多或少都要差上一些,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五人一惊一乍一直找到太阳过了头顶,才算罢休。统计结果出来,方老大找到五窝,勇夺第一。牛大志找到三窝,赵本以两窝惜败,亚军季军各得。胡非凡和袁世加起来只找到一窝,由于是同一时间发现的,因此二人得了个并列第四。没有奖金,没有鲜花,没有万众瞩目的荣光,只有欢笑和玩闹,也挺好。
有得必有失。快乐往往建立在痛苦之上,自己的,或别人的。这方小小世界居住的蚁民,随后也得出了统计结果:重伤八百,轻伤三千,巢穴破坏若干,蚁卵毁损无数。从天而降的这一场无妄之灾,使这冬曰未眠的弱小生灵遭受重创,只因为,好玩儿。无奈啊,哭也没有用,敌人太强大,敌人太狡猾,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渺小的痛苦往往被人忽略。
好在,小小蚂蚁是天下最为顽强的物种,执着且恢复能力极快。不哭!不哭!不怨天,不怨地,不叹命苦说运气,坏了去修,毁了再建!美好的家园就在这里,众蚁民振作精神,以饱满的热情重新忙碌起来,收拾残局,重整河山!只是,这里的风气已经给某人带坏了,要不要搬家,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吕道长回来了。
五虎上将正在商议如何进行下一游戏,见状一哄而散。
扫兴,真是扫兴!散了,都散了罢!
这是大年三十的下午,吕老道一个人立在院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吕道长要想的很多。几个小道回了自己屋里,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小道们能做的事很少。也许是睡觉,也许是闲唠,也许在思量,也许在发呆。这一天是过年,这一天没有年过,这一天没有红包没有新衣,没有烟花爆竹没有万千喧嚣,这一天只有——
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