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你先放开!”薛万里笑喘着挣开身,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方大侠能吃能睡像头猪,顽皮胡闹似个猴,因此得名,嘿!名副其实!”说罢扑哧一声,忍不住又是一乐。小方子怔了怔,慢慢垂下头,转过身低声泣道:“知道你看不起我,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没用的人!”望着他瘦小起伏的肩膀,薛万里登时怜意大起,心下也是暗悔失言:“莫哭莫哭,老薛可没那意思,逗你小子……”
“薛老鬼,你中计了!”小方子怪叫一声,闪电般转身探爪,扑将过去扭了便打!薛万里猝不及防,登时给他扑倒在床上,霎时二人滚作一团你来我往,大声呼喝狂厮乱杀!方诸侯攻其不备,初时占了上风,怎奈薛老鬼实力雄厚,挨了几拳浑若无事,奋力拼了几合已是力不从心,给他双手反剪摁在底下,呼呼直喘粗气!
“哈哈,服不服?”薛万里得意大笑。
“服了,服你个鬼!”小方子挣扎了数下,正自吡牙咧嘴,冷不妨给他一只黑手伸到腋下:“哎哟,哈哈,哈哈,别,哈哈哈!”小方子酸痒难耐,只觉从腋窝痒直到心里,偏偏身子动不得,酷刑折磨之下,一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服了!服了!”
“哼!不知死活!”薛万里傲然收指。
俘虏悻悻被释,心里掂量了几番,终于挂出免战牌。胜方悠然自得,料他也不敢报仇,自行收拾残局。二人闹了一回,偃旗息鼓,起名之事自然也揭过不提。打是打,闹归闹,心中却是欢喜的,同是天涯沦落人,苦中作乐罢了。二人对坐,小方子心有不甘,连作鬼脸儿。薛万里看他一眼,长叹道:“我那孩儿若在世上,怕也有你这般年纪了!”小方子瞪大眼睛,惊奇道:“咦?你也有小孩儿么?”薛万里长吁一口气:“有过,现下么,嘿!和你一般,我也不知道!”
小方子闻言目瞪口呆,薛万里语罢眼眶泛红,二人一时无话可说。
十年生死两茫茫!一个遭劫未死,为人子不知其父,一个劫后余生,为人父不得其子。悲乎?叹乎?以住天各一方,各有不幸之处,如今同处一室,无声胜过有声。小方子呆呆看向眼前大汉,心说这会儿要是爹爹坐在眼前,定会一样地呵护照顾自己,会不会和他一样,陪自己嬉戏玩耍?薛万里怔怔望向面前少年,暗道此时若是我孩儿坐在这里,不晓得是何等相貌?是否也和他一般顽皮胡闹?
二人对视,四目交投,霎时心意相通!
一个心潮平地起,他,莫不是刚好是我爹?一个心念凭空生,他,难不成正巧是我儿!
一大一小深情对望,一个激动双双起身急急执手,便欲父子相认!
指尖轻轻一触,二人同时回过神儿来,老脸小脸各自一红,齐齐扭过头去。一个啐了一口,心说想爹爹想傻了么?他有个爹样儿么!胡乱认老子,丢死人了!一个重重一哼,心道想儿子都想疯了,自家孩儿似他这般惫懒模样,自个儿怕不早给气死了!好险,好险,好一场误会,若非及时收手,虽不致铸成大错也免不了颜面扫地有损名誉!
二人各道一句侥幸,抹把冷汗讪讪坐下。
没滋没味儿又坐了会儿,小方子心浮气燥,张口叫道:“老薛,那一条小蛇……”
“噤声!”
小方子吓一大跳,见他肃然端坐,再瞅四处也无异样,不由皱着眉头暗自嘀咕。
远方晨钟悠扬,声声绕于耳畔。天色又亮了些,阴云依旧黯淡。
“你看。”薛万里微微一笑:“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