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少年时的相识,到公司里的装作不识,再到后来被迫成为月慕白的妻子,一直到今天……从那时到现在,她与他已经相识了十余年;十余年的时光虽然也许只是时间长河中的弹指一挥,却已经是她半生之长。
这样长的时光里,她与他能这样相拥着在彼此怀中醒来的机会,却是屈指可数。这么多年,她与他之间仿佛一直隔着别人的喜怒哀乐——有尹若,有父亲,有月慕白……他们两个一直小心翼翼地为他人周全,记挂着他人的感受,却忘了,人生这样短,他们之间能相伴的日子就这样一点点蹉跎易失。
睫毛上挂了水意,兰溪明白了月明楼的心,她按住担心,主动伸出手去环住了月明楼的腰,“你说的对,也许什么都比不过这样醒来。小天,我不害怕了。有什么事,有我们两个人一起承担;你和我,都不再是孤单一个人。”
终于,再不是孤单一个人;再不用,在困厄到来的时候,只能独自一个人攥紧拳头、耸起肩胛,做出勇敢无畏的姿势,其实都不过是掩盖孤立无援的绝望……
“好,我们一起面对。”月明楼垂首吻住兰溪,“其实你也说错了,小傻瓜,我们不是两个人,我们是三个人。”
尹若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还是庞家树。
她想过去找杜兰溪、月明楼,或者是火神,甚至是去拜托蜘蛛向容盛求助……可是她想到后来却也明白,那些人八成是不会帮她的。她有点像熊瞎子掰苞米,人生一步一步地走来,总是想着下一段路会有更丰富的收获,于是将身边的这些人一个一个地丢开。可是到了今日走到绝路时,垂首去看,才知道原来自己两手空空,竟然连一个能有脸去求助的朋友都没有了。
她最后最后的赌注,还是压在庞家树身上。虽然离婚了,虽然婚姻最后那段时间闹得很不愉快,可是她用一个女人的直觉还是知道,庞家树对她余情未了。
多少个晚上,无论是她在商业街开着紫菜包饭店的时候,还是她搬到了月明楼所在公寓的时候,她都曾经在某一个回眸时,瞧见庞家树的车子停在夜色里,像是一只捂紧了嘴巴隐忍的兽。
她那时因为愤恨而不屑,此时想来却只想赶紧抓紧。
她打了电话约庞家树出来,可是都已经过了约定好的时间,庞家树竟然还没出现,她的心就不由得揪起来。
孩子是被金太太派人抱走的。她发现孩子不见了,她打电话去质问,金太太在电话里依旧温婉和善地笑,对她说,“尹小姐你别这样激动。你的孩子不光是你一个人的,更是我夫君的。我会对他视如己出,你放心。”
“尹小姐你现在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孩子如果在你身边难免吵闹,会影响了你办事的专注;更何况你一旦揭发了月明楼,你们同住在一幢大厦里,孩子就也不安全了——我将孩子接到我身边来,我亲自来保护他,这也是为了你好,更是为了孩子好。”
“尹小姐你这段时间就好好地想着如何办事吧。只要办好了,早一日完成,那你就会跟孩子早一天见面。”
她握着电话,默默地掉下眼泪来。她只要求跟孩子说话,她怕孩子会在金太太身边受委屈。
孩子开始的声音还是欢快的,结果说着说着话忽然哇地一声哭出来,问她说,“妈妈,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我听见过你跟外婆说,你根本就不爱我。”
那一刻她握着电话哭得几乎窒息。
没错,她不止一次跟她妈说过她不爱这个孩子。因为这个孩子不是因为爱而生,他是她的一个耻辱,他活生生在她眼前,就等于要她永远无法逃避从前经历过的那些事——可是就连她自己也没想到,一旦孩子不在身边,她竟然会这样地心如刀绞。
她后来哄儿子说,“妈妈再给你唱首歌儿吧。”
她就站在街头,握着电话,不顾路人惊讶的目光,给儿子一个字一个字细细地唱,“我心爱的的小马车呀,你就是太顽皮。你若是变得乖乖地啊,今儿我就喜欢你。滴答滴,滴答滴,滴答滴答滴,不达目的不休息呀不休息……”
儿子在电话里笑了,对她说,“妈妈,你要快一点,驾着小马车来接我回家。”
她那一刻将养得长长的指甲掐折在了掌心里,努力含笑对儿子说,“好,妈妈保证。”
庞家树的车子终于在窗外停了下来。尹若赶紧将面上的泪擦干,挂着笑容想要迎上庞家树去。却没想到庞家树下了车子没有直接进门来,反倒是跑到副驾驶去,小心翼翼地撑着车门,从里头又迎下一位丽人来。
就算尹若会不记得这个人的具体相貌,可是她也绝对不会认错这个典型的站姿——只有经过严格训练的空姐,才会每每都立成那个优雅的姿态。
尹若的心都一停——是贺云。
她今天约庞家树出来,可是庞家树竟然带了贺云同来!——这又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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