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说,我现在真缺钱。”
小丫头蓦地坐直身体,眼巴巴地问:“缺多少,我有”
你那点零花钱能顶什么事,让你爸把嫁妆折现提前交付还差不多,李为民感觉很是好笑,捏了捏她鼻子:“逗你玩呢,你未婚夫什么人,能缺钱吗”
“又欺负人”
打情骂俏,车一前一后不知不觉已开到市区,街上许多从各地乡下避战逃来的难民,有些在路边乞讨,有些坐在路边两眼茫然的发呆,还有许多流浪小孩三五成群在路上乱闯,看到衣冠整整的人便纠缠不放,拉扯着要找美钞。
最热闹的卡蒂拉街行人稀少,街灯暗淡,只见几个醉醺醺的法国兵七摇八晃、狼狈不堪。阮惠大道、征氏姐妹大道与西贡码头这一带,触目皆是法属非洲各国籍的雇佣伤兵,有气无力地躺卧在街角巷尾,无人理会。
通往新山一机场方向的大马路上,载有伤兵的法军红十字救护车警笛长鸣,整个城市像是被一片战云所笼罩。
码头前黑压压的全是人,法军士兵和警察端着枪艰难维持秩序。
生怕未婚妻遇到哪怕一丁点危险,李为民拍了拍司机肩膀,不容置疑地说:“阿成,就在这儿停,刘伯在前面,我自己过去。”
再往前确实没法开,阿成应了一声踩下刹车。小丫头像水做的,一到码头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李为民于心不忍,真想把她一起带上。可这次去美国有大事要办,不是去玩,更不能给要拜访的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只能咬了咬牙:“莉君,听话,别哭了,回家等我,等我回去娶你。”
人生最痛苦的莫过于生离死别,吴莉君哪里控制得住,紧捂着嘴巴抽泣道:“记得给我报平安,我等你电报。”
“嗯,一到就去发。”
吴静晨从后面车上过来搂住妹妹,李为民放心地随刘家昌在一帮船员护送下沿贵宾通道走进码头。跟前来送行的刘敬晖说了一会儿话,才登舷梯,爬上李家的第四代“大中华”客货轮。
这艘轮船长76.9米,宽11.1米,型深5.3米,1476总吨,满载吃水4米,航速16节,主机为往复蒸汽机,2750匹马力,日耗油量约28吨,1943年造于美国。因原先作为军事护航商船之用,船身瘦小,航速快捷,装有雷达等先进导航设备。
抗战胜利后,美军处理剩余物资,吴家以35万美元购得,并耗费4万美元用以装修。
上部漆乳白色,下部淡棕黄色,外表清洁美观。客舱内备有雪白的被褥与清洁的盥洗室,漂亮的餐厅里有无线电放送音乐,图书室与休憩室内还设有钢琴。
船上设有特等客舱三间,房内装置暖气、沙发,并有单独专用之浴室、厕所及餐厅、读书室、休息室、吸烟室等设施。
大少爷上船当然要坐特等舱,行李早被送进来了,桌上摆满鲜花和水果。生怕他嫌闷,船长特意让人准备了一叠今天的报纸。
打发走二副和服务生,拿起最上面一份,整版全是奠边府战局。
越盟通过电台广播很自豪地向法军喊话:奠边府之役,法军的选择是“非死即降”;法军对广播报以冷笑,声称:“如果越盟可以付出15000兵员的代价,是可以攻下的。”
二战打成那样,整个国家都被占领,政府都投降,能混上个战胜国简直是天大的笑话,真不知道他们的信心从何而来。
更何况朝鲜刚停火,居然不吸取教训,不知道什么叫“消耗战”和“人海战术”。15000条人命算什么,只要能把你们这帮法国佬赶走,只要能赢得民族独立,不在乎死多少人。
李为民放下报纸,暗想法军的今天就是美军的明天,美军的明天或许就是自己的后天,不禁喃喃地叹道:“归根结底还是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