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慎听完,颇为欢喜,宽慰道:“徐阁老是内阁大学士,又是椒山的师父,由他出面,椒山岂能不听。毅儿,咱们也能放心了。”
唐毅默默点头,可是却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一夜无话,第二天天还不亮就听到门外咚咚作响,家人急忙打开,进来的正是王世贞。
原来他昨天去找徐阶,可是内阁正在核实户部各项开支的单子,由于去年倭寇大乱,黄河水灾,加上俺答不断入侵,军费开支暴增,而同时又有减免受灾地区的田赋,一来一回,财政缺口超过二百万两。
内阁,司礼监,户部,工部,兵部,吏部……只要涉及到的都吵成了一团,徐阶身为嘉靖倚重的大臣,根本脱不开身。王世贞苦等了许久,连老师的面都没有见到。
“唉,这可如何是好?”王世贞太阳穴的青筋乱跳,不停地搓手。
“表哥,我看为今之计就只有赶快去寻找椒山先生了。你和他熟悉,椒山先生在京城都认识什么人,喜欢去什么地方,咱们赶快去找。”
王世贞咬着牙说道:“也只有如此了!”
立刻王世贞带着,先去几个同科的好友家,一问没有,又去兵部打听,也没有,再去杨继盛平时喜欢逛的酒坊茶肆,找了一圈,统统都没有……
唐毅和王世贞已经跑了一整天,两条腿都细了,上气不接下气,实在是走不动了,随便找了处茶摊,坐着歇腿。
“没找着椒山,咱们两个先死了。”王世贞喘着粗气说道。
唐毅也附和着,“京城这么大,人海茫茫,我看这么找不是办法,倒不如咱们去通政司。”
“通政司?”
“对!”唐毅攥着拳头,说道:“不管椒山先生藏在哪里,他总要上书吧,肯定要去通政司,咱们堵在通政司的前面,他只要出现,立刻打晕带走!”
对这种流氓手段,王世贞还有些犹豫,担忧地问道:“这样好吗,椒山的脾气大,他会恨我们一辈子的。”
“那也比送了性命强。”
王世贞犹豫一下,下定了决心:“好嘞,要怪就怪我好了!”
两个人召集家丁,一同赶到了通政司,离着还有上百步,就见里面走出了一个人,仰望着苍天,满脸如释重负的笑容。
是杨继盛!他已经把贺表送上去了!
“杨继盛,你混蛋!”王世贞忍不住骂了出来,杨继盛貌似也看到了他们,急忙转身,向着小巷子快步走去。
王世贞和唐毅急忙追过去,到了里面,总算赶上了杨继盛,把他堵上了。杨继盛也学光棍,把手一摊。干脆地说道:“元美,行之,你们都来晚了,我看着内廷的宦官把贺表送上去的,再过两天圣上就会看到。我杨继盛已经是不祥之人,你们和我过从甚密,是会有麻烦的!”
“放屁!”王世贞猛地冲过来,一把揪住杨继盛的胸口,脸对着脸,吐沫星子喷了他一脸!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在找死!”
杨继盛长叹一口气,“元美,你我知己一场,杨继盛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我既然决心弹劾严嵩,就请你成全我。”
“成全?怎么成全?”
“求仁得仁!”杨继盛果断说道:“元美,我上书弹劾严嵩,所求的就是死在严嵩手里,以我的一腔热血,唤醒世人,你若是我的朋友,就该为我高兴。”
“高兴你个头!”
王世贞一辈子的风度今天都丢光了,他是真想给杨继盛几拳,可是当拳头举起的时候,他又心软了,泪水顺着眼角流下。
“唉,你怎么那么傻啊?”
杨继盛憨厚地一笑,“元美,人各有志,路是我选的,你就让我走完吧!”
说完这句话,杨继盛一跺脚,转身就往前走。王世贞愕然地呆立,浑身不停地颤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看到这一幕,唐毅喉咙发痒,他虽然信奉明哲保身的那一套官场哲学,可是此时他再也忍不了,无论如何他也不能看着眼前的男子跳火坑而不救,用尽力气大喊:“椒山先生,我唐行之不是会放弃的人,哪怕折子上去了,哪怕你下狱论死,我也要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你听到没有!”
杨继盛身体一顿,眼圈里的泪也止不住了,用力说道:“行之,我会等着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