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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才是最不简单的,昨天duran导演提出的观点其实是说snake身上应该有一种属于人的纯粹,我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把一条蛇,变成一个导演想要的人。”
高档公寓的配置齐全,在作为工作间的书房里,摆了池迟前不久买的几本书,一个笔记本电脑,和一些笔记本。
十几个笔记本几乎是池迟每次拍戏都要带着的东西,很多东西要重温和回顾,很多旧的想法可以点燃新的创意。
就像在表演snake这个角的时候,池迟不仅参考了自己参演过的jud,还重新翻看了自己做过的拉片纪录,当然,新的笔记也是在源源不断地被纪录下来,甚至包括了《爬行动物百科》的读书笔记。
如果有人能仔仔细细地看一下池迟为了演一个角都准备了多少东西,大概会以为她并不是一个演员,而是一个涉猎庞杂的学者。
很多表演学的理论家都把“学习动物”作为表演学习的重要部分,比如用模仿鸟的轻盈可爱来表现角的无忧无虑,也比如用一些特定的,从被训练的狗身上总结而来的动作来表演忠诚和谨慎。
snake这个角的身上需要的属于蛇的元素远比上面的举例要多得多,所以池迟不满足于表面的对蛇这种动物的研究,而是致力于先让自己变成一条真正的蛇,再从蛇野性的行为中提炼出能够属于人的部分。
毕竟,与叫狂狮其实是力大无穷为人凶残的角不同,毒蛇这个称号并不代指她的能力,无论是外形还是生活习性,snake是七个角中真正人与名相符合的,编剧在场景描述中大量采用了“蛇一样”的形容方式,不断提醒表演者先变成一条蛇,再来出演一个人。
坐在灯光下沉思的年轻女人有一头极黑的长发,看起来一点光泽也没有,灯光照在上面,就像是把手电筒对着无边黑夜。
此时比她的头发更黑的,是她的眼睛,千头万绪在其中翻滚,如同不肯停歇的旋涡。
任由各种想法在脑海中往复,池迟把手中的笔记快速往前翻了几页,一个又一个的分镜画面快速翻转跳跃如同电影的回放,正是池迟这些天表演的画面。
甚至包括了池迟试镜那天和“狂狮”的对手戏。
只不过,在这些画面中,代表snake这个形象的不是池迟一贯画的小人儿,而是一条蛇。
站在破旧房子里的蛇,站在繁华马路上的蛇,站在黑暗小巷中的蛇……
它们看着人的目光有虚假的温暖和真实的冷酷,仿佛是游走于有着田鼠和飞鹰的荒原,梭巡着猎物,躲避着天敌。
可是导演要求在这样带有原始野性动物的身上体现出人的纯粹。
还能如何纯粹呢?
善恶从来不在snake的行事考虑范围内,属于“人”思考范畴的东西似乎本就与她无干。
看着自己画出来的那些蛇,池迟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额间。
房间外面,于缘和陈方几乎是悄无声息地地检查着助理们今天的工作情况,池迟的衣食住行他们观察的如何,以及有没有好的工作建议……这些都是她们要过问的范畴。
陈方知道于缘对池迟用心,她希望来接手自己工作的人能在生活上对池迟更细致一些,比如在池迟馋的时候能够想办法管住了,又比如能让池迟不要工作到太晚。
于缘是个外冷内热的性子,对外护住池迟是没有问题的,可她一面对池迟的要求就怂,里里外外两张面皮,陈方也是无语的。
“池迟现在不喜欢吃鸡肉该怎么办?”
陈助理低声问她面前的一个备选助理。
“啊……”
能怎么办?助理一脸的茫然,池迟是掏钱养她们的人,又是个大明星,她说不吃了就不吃了呗。
“要不就把鸡肉彻底打碎,放点儿黑胡椒,池迟这样就不会嫌弃鸡肉发柴了。”
旁边一个梳着马尾的女助理这么说道。
陈方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慢吞吞地说:
“我记得你们来第一天我就说过了,池迟和别人说话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插嘴。”
于缘没说话,本来她们两个人是一个脸,一个唱白脸,现在脸的陈方突然就亮出了刺,她这个白脸的只要默默支持就好了。
从国内来了几天,天天跟在于缘和陈方的后面为了池迟忙乎,这些备选的助理们真是感受到了很多不一样的东西。
国内的艺人服务体系与迅速发展的娱乐事业比还是非常不完善的,很多演员的助理甚至经纪人都是由她们的亲戚或者同学担任,她们四个女助理除了一个是刚毕业不到一年的大学生之外,其余的都在娱乐圈里打拼了一段日子了,还真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把一拨人送到国外跟着艺人让人家慢慢挑。
也不知道该说是有钱任性,还是说池迟现在够大牌。
可是真相处起来,她们发现池迟是非常好说话的人,不仅日常生活基本亲力亲为,对人更没有什么架子。她们心里那种“看看现在最当红的女明星到底有什么三头六臂”的想法因为池迟的生活实在太过正常和普通很快就淡了下去。
介于一些保密条例,于缘现在还不让她们看池迟演戏,所以她们所见的不过是正常的工作忙碌又认真的女孩儿,还会因为吃的不舒心而皱眉头。
有了这种“池迟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想法之后,她们的拘谨态度好了不少,刚刚陈方的一句话却让她们的神经绷紧了。
嗯,是的,池迟是没什么不一样的,可是池迟的“不喜欢”足够让她们失去这份优厚又光鲜的工作。
给池迟当助理那可是足够他们显摆的,更不用说让人心动的酬劳,以及就业前景。
君不见陈方已经即将从助理升任艺人主管?据说还要跟新的经济人一起负责挖掘新人的工作,对于他们这个行当来说,可以算是一步登天了。
陈方满意地看着面前的四个人都收敛了神情,她之所以犯错,是因为对池迟不够尊重,那现在她就要一开始让这些人明白真正说的算的人是谁。
房间里,池迟已经站了起来,书房里的一面墙上是雕琢精致的铜框大镜子,她一步步走向镜子,慢慢调整着自己的表情和眼神。
当她看那所学校被炸毁,校长死在里面的时候,她应该是怎样的表情呢?
如何表现出“人”的纯粹?
池迟突然想到了小孩子。
要说纯粹,那一定是小孩子了。
转身掏出手机想查资料,池迟先看见的是微信弹出的消息。
涂周周喊她去接收新的科目表。
池迟这才想起来,涂周周他们的寒假似乎也要结束了。
表演系二班的微信群里一堆人都在讨论什么时候回学校,池迟看着他们聊得热闹,把自己在思考的问题发了上去。
认真学习不偷懒池迟:“蛇和小孩子,这两种感觉应该怎么结合在一起呢?”
看见池迟突然冒泡,好多人都出来打招呼,过年的时候池迟远在国外还给班级群里发了红包,因为时差的关系好多人都没来得及跟池迟道谢,现在赶紧出来拥抱了一下学神兼土豪兼补课达人的大腿顺便拜个晚年。
在这一群人中间,当然也有认真思考池迟这个问题的人,比如涂周周……
没挂科真开心·粥:“蛇和小孩子,葫芦娃?”
群里陷入了诡异的静默,然后就被各种表情以及“哈哈哈哈”给刷屏了。
葫芦娃?
池迟还很认真地想了一下那个故事,脸型诡异的蛇精代表了恶,而葫芦娃们则代表了善……
等等,刚把葫芦破成瓢的孩子们真的知道什么是善么?
如果以道德观来说,他们当时还没有成型的道德观,鼓励他们去救人的最根本因素,是因为被妖怪抓走的是“爷爷”。
纵观人类发展到现在的所有行为,一切的驱动力,都是“想”,也就是“欲”,孩子们在这一点上的表现从来是最直观的。
卫萌开始减肥:“蛇和小孩儿,我想到的是熊孩子啊,熊孩子看见蛇都不知道怕。”
没挂科真开心·粥:“熊孩子看见啥都不知道怕啊,被家里惯坏了。”
怕?
群里的闲聊还在继续,池迟已经放下了手机再次站在了镜子前面。
一个人如何表现恐惧?
镜子里出现了一张充满了惊恐之情的脸,好像她的脸已经不是她的脸了。
一条蛇如何表现恐惧?
镜子里的人闭上眼睛想了一下,睁开眼睛让自己的脸呈现出蛇的状态,然后瞳孔微缩,头微微后倾,做出了一副随时要逃跑的样子。
一个不知道害怕的孩子看见别人都害怕的时候,她会怎么样呢?
镜子里的人,露出了一个可以称得上是美好的笑容,她的眼睛里没有害怕和恐惧,只有一种看热闹的孩童式的天真。
在应该恐惧的时候没有恐惧,不仅仅是对面前发生的可怕事情,也是对道德、对人性、对不会让她死在当场的一切。
看着这个镜子,池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她的脸上又变成了属于snake的样子,警惕又冷漠,可她到底不是一条蛇,所以当学校在她面前爆炸,给予他们小队帮助的校长死在里面的时候,她……她的脸上是单纯看热闹的笑容。
没有喜悦,也没有悲伤。
一个孩子行走在这个随时会让她流血的人世间,然后,她如一条蛇一般地长大了。
带着一些永远不会改变的东西。
……
所有人都进组后的第一场戏,恰好就是那场爆炸的戏份,池迟在那一天才见全了剧组里的其余六个主要女演员,除了对过戏的海洛伊丝之外她原本只对汉娜有些了解——她的经纪人和薛涯的关系不错。
汉娜是个高壮的女性,皮肤黝黑身材丰满,为了饰演孔雀这个角,她把头发染成了耀眼的蓝绿,身上穿着的衣服也是白和为主的调。
和汉娜打招呼的时候池迟还没有化妆,素颜的东方女孩儿全身包裹在黑的羽绒服里,手上捧着保温杯,让人们想到了那些游走于校园里的东方留学生——其实那些留学生的年纪大部分也是要比池迟大的。
在汉娜的衬托下,池迟就像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无论是正面看……还是侧面看。
“我看过你的《以彼之道》,在电影节上,非常棒的表演。”
汉娜是个看起来很热情的人,她主动给了池迟一个热情的拥抱,要不是怕自己脸上的凉粉会沾到对方的脸上,她说不定还会给对方一个贴面礼。
“非常荣幸能让你看过我的作品,我也看过《激撞》和《梦想河》,真是不敢相信切特夫人和丽达居然是一个人扮演的。”
池迟说的两部作品都是汉娜自己颇为得意的代表作,听见一个来自异国的女演员这样对自己的作品如数家珍,汉娜的笑容更真挚了一点点。
扮演夜莺的弗洛兰丝和池迟一样没有化妆,她的眼睛是很漂亮的棕,脸上还有一点残余的雀斑,事实上她今年才十八岁,可是仗着人种特性,她看上去还是比池迟要大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