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相公给义军官职,不管他们真抗金也好,假抗金也罢!金人想要控制这些地方,就要解决散布整个河北的义军力量,如果用兵,就要一个接一个清理,势必耗损兵力,耽误时日。如果招抚,金人就要开出比大宋更高的价码,也是耗损金人力量,李学士,你还觉得宗相公是在自欺欺人吗?”李若水愕然,还有这种操作?
他目瞪口呆。
而此刻一直没开口的万俟卨突然躬身道:“李学士,下官以为宗相公的作为,就是让各地结寨自保,把偌大的河北之地,变得满天星一般。金人铁蹄固然厉害,却也一时拿这些人无可奈何。只要不让河北落入金人之手,不让金人利用河北的兵力钱粮南下,便是大功一件了。”
李若水绷着脸,“话虽如此,奈何失去了朝廷约束,遍地豪强,百姓怕是要过苦日子了。”
万俟卨翻了翻眼皮,闭口无言,心里却不以为然。
百姓?
不存在的!
甚至他有点钦佩宗泽了,有点东西,文官当中,能如此不择手段的,实属少见。万俟卨以己度人,自然得不出什么好结论。
而事实上,宗泽的行为,也可以这么解读,但是却不要忘了,老相公要庇护黄河以南,要保全大宋的精华,要为了反攻争取时间……他要做的事情那么多,可手上的资源又那么少……你让他怎么办?
让一个人,违背自己坚持一辈子的道德,毫无疑问,最痛苦的人是宗泽。
赵桓没有参与争论,可心里却着实不好受。
其实王禀讲要放弃河东,也是这个思路。
大宋朝太虚弱了,必须大踏步后退,收缩兵力,保住最重要的核心……虽然赵桓也知道每一寸土地都是无价的,可现实逼着你必须放弃,那又该怎么办?
这种题目,在教材里面,是不存在答案的。
“授田势在必行!”
赵桓突然说了一句,弄得几个人都怔住了,齐刷刷看向天子。
赵桓又道:“河北之地暂时不能恢复,河北之民亦是大宋百姓,要准许他们南迁,朝廷要想办法,给这些百姓提供土地,让他们能够安居乐业。”
“我们多争取一个百姓,多安置一个义民,自己便强大一分,同时又减少了一个潜在的金人劳力,此消彼长,要把安顿河北百姓,放在和抗金同样的高度!抗金和民生,这两样东西,朝廷不能偏废,必须一起抓起来,朕知道很难,很难,可唯有如此,才能真正赢得这一场抗金大战!”
赵桓很亢奋,甚至有点手舞足蹈的意思。
在场的众人似乎还理解不了赵桓为什么兴奋,但是却不妨碍赵桓布置任务。
“万俟卨,朕说的话你都记下了吗?”
“记下了。”
赵桓点头,“那好,你把文字稿整理出来,要写的详细一点,说理清晰……附在三英战吕布的后面,尽快发布出去。”
万俟卨点头答应,却也心中感叹,他这是碰到了一个何等奇葩的官家啊!
赵桓决定用邸报治国,为了增加粉丝数量,使得邸报顺利破圈,便选择在邸报后面,连载三国演义。
只是才更了几回,效果倒是拔群,可就有点喧宾夺主,多数人已经把印着三国演义的那一面,当成了正面。
至于罗列朝廷国策的那一面,反而成了赠品。
只有在刷完几遍三国之后,穷极无聊,才会翻过来看两眼,打发时光,而且往往还会被喷,干干巴巴的,有什么看头儿!
赵桓也是无可奈何,但看到了邸报的销量,赵桓心情还是很兴奋的。
尤其是指数增长的销售量,让赵桓干瘪的口袋,多少有了点钱。嘴馋的时候,可以加个东坡肉之类的,瞧瞧,小日子不是越来越好了!
交代了万俟卨,赵桓又对李若水道:“朕回京之后,打算召集所有太学生,一起议政。那个陈东,张浚,他们不是喜欢上书吗?朕就亲自见他们,在哪里都行,跟他们谈谈,要不要用土地安顿百姓,要不要给将士授田!也让朕瞧瞧,我大宋士大夫,到底能不能跟朕共患难!”
赵桓轻笑,“我朝一直讲和士大夫共天下,朕以为这话反过来也成立,士大夫也该和朕共天下。总不能一直让朕恩赏,厚待……国朝养士百六十年,尽忠报国,就在今朝!”
这位赵官家的角度,的确是清奇刁钻,李若水已经是咧嘴苦笑了。
毫无疑问,李若水是支持官家的,但是可以想见,这件事情必定引起轩然大波。就算是太学生摆平了,后面还有那么多高官大族,千丝万缕,想要做出改变,谈何容易!
不过既然官家决定了,他也只有全力以赴。
可就在这时候,有一个人回来了,此人名叫吕颐浩,是原来的燕山府路转运使。
当初郭药师背叛大宋,投靠金国,顺便就把吕颐浩抓了过去,充当俘虏,献给金国。
作为大宋的高官,金人一直没有把吕颐浩怎么样,相反,还好吃好喝,甚至安排了美女陪伴。
直到不久前,宗望兵败,太原解围,吕颐浩被金人提了出来。
令人讶异的是金人非但没有杀他,还给了一些礼物,护送吕颐浩南归。
“李相公,诸位相公,金人的意思只有一个,就是想和大宋议和,双方只要坐下来谈就可以。哪怕大宋要归还燕山府,也都能商量。”
吕颐浩说到这里,看了看思忖中的众人,突然提高了声音,“仆以为金人不过是耍诈,想要借着议和瓦解军心,动摇斗志。无论如何,朝廷不能跟金人和谈,宁可战死,绝不苟且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