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哼了一声:“我怎么会不明白。”
她所有的心血和努力,又何尝不是在帮他完成他未竟的事业?他自知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也必定要承担法律责任,所以被吊销律师执照也是必然要发生的事。所以他未竟的事业,只能托付给他最信任的人。
她是他最好的,也是不二的人选。
所以他带她一步一步成为律师,最后又一步一步成为检察官,终于挺起了那副肩膀,与他并立。
他抓过她的手来,揉在掌心里,然后勾住她的头,让她舒服地靠在他肩上。
他接下来打开电脑,十指翻飞连线中国。
一分钟之后,安然便含笑出现在了安澄的视野。
中国正是早晨,阳光清透明媚。安然穿一身黑色练功服,正在练功房里的模样。
安澄看了母亲几眼,便赶紧向她身后寻找。安然又岂会不明白女儿的心,竖起手指朝女儿女婿“嘘”了一声,转动屏幕,照见练功房墙边的把杆。
白的墙,黄的地板,金色的阳光,银色的把杆。这一切都晕起朦胧的光,光线又空蒙成了雾,共同笼罩在把杆旁一个小小的身影上。
不是成人高度的把杆,而是一看就是特别安置的低度把杆。就在那把杆旁,一个稚嫩的身影笔直地站着。身穿特质的纯白练功服,手扶把杆,立在那光雾里,像一个小小的白天鹅王子。
安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像是怕打扰了那小小的王子,只能伸手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
天啊,他会站了,可是这一站却竟然就是这样有模有样地站在了把杆旁,气质清贵得像是小小的王子。
她几乎……透过那光雾,看见了一双白天鹅的翅膀,悄然扬起。
女儿那边光很暗,可是安然还是听见了女儿细碎的哽咽。她便含笑安慰:“神奇,是不是?许是他总跟着我在练功房里看大家练功,所以就有模有样地学会了。澄澄啊,这孩子的骨骼是天生的舞蹈苗子。我知道你们两个可能希望他将来也能成为律师、检察官,可是现在他还小,我可不可以先教他跳舞?”
安澄用力点头,泪已经控制不住。
她对自己的孩子没有过任何带有束缚的设想。不,她不要求他也同样要成为什么律师、检察官,他成为他自己就够了。他自己的路都由得他自己去选,他既然喜欢看外婆跳舞,刚会站就自己选择这样笔直地站在了把杆旁边……那她就全由得他去。
只要他幸福,只要他健康。
安澄已是哭成了泪人儿,汤燕犀虽然还在竭力按捺,可是也终究已经泪湿眼眶。
他还好,自从成了富贵闲人,还能偶尔找个理由偷偷去亚洲一趟,然后从其他国家悄然过境去中国看看孩子。安澄就始终公务缠身,只能这样凭借网络,远远地看着孩子。
他攥紧安澄的手,心疼全在动作里,却不说出来。
他只含笑说:“糟了,这小子周岁就敢站成这样儿,这不是来抢我风头的么?”
安澄流着泪却也忍不住笑,回手拍他:“说什么呢?我儿子才不稀罕抢你风头,他是一出生就早把你甩八百里以外去了好么?”
汤燕犀也只能笑着点头应了,回头嘀咕:“我倒真想起来一件事,或许我该检讨。”
“什么?”安澄回头瞟他。
他轻叹一声:“他出世前,那次你晕倒,他在你肚子里动得很厉害。我和岳父都担心他不等足月就出来,那一来对他成长不利,二来也会太伤了你的身子,所以我曾经隔着你的肚子警告过他,让他安安静静的,什么案子啊、庭审啊的都与他无关……”
他勾了勾唇角:“看样子,这小子是真听进去我的话了。所以他现在只对跳舞感兴趣。”
安澄又是笑,又是哽咽,只能解恨地瞟他:“该,你活该。”
堂堂汤家,数代的律政家族,却在这一辈上的男孩子里,出来个不喜欢法律却选择跳舞的,该叫汤家的家长们头疼一壶的了。
汤燕犀含笑朝安然点头:“岳母您说了算,您想教他什么,只要他自己喜欢,就都由得他去。”
背景里,音乐响起,安然舞团的成员们已经开始随音乐练功。而墙边,那笔直站着的小王子,竟然也神奇地跟着一起抬起了一条腿……
当然,对于一个连站还都刚刚学会的小家伙来说,下一个动作只能是直接一个屁墩儿。
安澄低呼……可是镜头尽处,那小小的王子竟然没哭。
他肉肉地,酷酷地,自己又爬起来,重新借助把杆的力量,傲然起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