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安澄和汤燕犀一同走出法庭。
安澄面上挂着笑,可是却低声森森地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一个连环杀手在连串的案件里,作案心理和手法必定有清晰的发展过程;七个案子前后形成完整链条,每个案子留下的记号都可以作为指证的证据。你故意针对DNA报告的缺失,就是想割裂七个案件之间的内在联系,让前后案件可以互相佐证的逻辑断裂。”
汤燕犀倒也没否认:“至少,也能首先让你放弃‘连环杀手’的指控理由。毕竟连环杀手和单一的杀人案,量刑轻重可是绝对不同的。”
“废话!”安澄没忍住,狠狠瞪他一眼:“连环杀手都不仅是义愤杀人,他们都是天生冷血,都是心理扭曲的反~社会人格!这样的人不该给机会在这世上继续游荡!”
汤燕犀收起微笑:“你明白就好。范特伊不是连环杀手,所以我要切断你的逻辑链条。”
走廊里来来往往太多人,还有守候的记者。见他们两个并肩低语着走出来,便都围上来探听。
安澄便停住,勾起手肘睨着汤燕犀:“可是谁说做四个案子的就不是连环杀手,非得要七个呢?汤律师,我又不要呼唤神龙,你以为我凑不足七个,就打不败你了?你是恶龙不要紧,我不用神龙,就凭我自己,也一样能收拾你!”
安澄说完,高跟鞋原地转身,勾着手肘冷笑着走去。
背后,汤燕犀微微震动之下,也不由得勾起唇角。
她没说错,他用“四”斩断“七”,自以为成功;可是她其实只要有“四”就够了。所以从这一来说,他看似占了上风,其实不过是做无用功。而她是虚晃一招,回头才抽他一个嘴巴。
嘶,疼。
午后汤燕犀召范特伊出庭作证。
汤燕犀举着后面四个案子的死者生前照片,走到范特伊面前。
“这四个人,你认识么?”
范特伊目光从每一张照片上滑过:“认识。”
安澄紧紧盯着范特伊的脸,不肯放过他任何一个细微的神情。
其实范特伊的回答倒也叫安澄有一点小小的意外。他竟然这样坦率就承认了。
汤燕犀:“这四位死者身上都查到了你的DNA,啧,检方要依此告你谋杀呢。对此你有什么话要向法庭,向大众解释的么?”
范特伊凝视汤燕犀的眼睛,从中找到了力量,平静了下来。
“有。因为我是医生,而她们都是我的病人。在案发当天或者前一天,她们都恰好来找我看过诊。我是外科医生,看诊需要上手检查的,所以她们身上留下我的皮肤、毛发等DNA信息,一点都不奇怪。”
堂上众人都没想到范特伊会给出这样一个解释,都有些瞠目结舌。
安澄更是恼得险些将本子砸在桌面上。
DNA报告啊,那么有分量的证据,竟然能被他找到这样一个理由!
汤燕犀悠然走回座位,只歪头瞥了安澄一眼。安澄知道她的恼怒都已被他收归眼底。
她看都不看他,没心情欣赏他的得意。
她起身走向范特伊:“你说你是这四位死者的医生?”
她也同样拿了四个死者的照片给范特伊看。不过她与汤燕犀不同的是,汤燕犀拿的是死者生前的照片,里面的四人还都是年轻漂亮、活力四射的女孩子;安澄拿的却是她们死亡现场拍摄的,都是苍白冰冷,有的还有了不同程度的腐烂。
范特伊纵然是外科医生,看了这样的照片也不由得皱起眉头,避开目光去。
安澄便忍不住冷笑起来:“被告请你好好看看她们啊。你看着她们的照片,然后回答我:你是她们四个的医生,是么?”
任凭安澄要求,范特伊也要隔了几分钟之后才能勉强转头过来看那四张照片。
可是他还是很快就又别开了头,匆促地答:“是。”
安澄笑了,将照片拿得更近:“被告,你不敢看这四个死者的照片,是么?为什么?是心虚么?”
所有陪审员都紧紧盯住范特伊,他们也有完全相同的观感。
汤燕犀也不由得悄然叹了口气,然后起身,寂寞地叫:“反对”。
安澄霍地转身,目光泠泠盯紧他:“辩护律师反对我什么?反对我问出真相,反对你的当事人回答这一众目睽睽都能看得出的事实?如果你当事人不是害怕和心虚,他为什么连照片都不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