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米耐下性子走过来劝说:“桌椅当然够了,可是这张沙发也还是应该留下来。它不是给你我坐的,是可以请客户坐的。”
吉米叹口气环顾四周:“虽然咱们的小律所看上去有些样子了,可是毕竟这种环境……难掩寒酸。可以想象客户一走进门来肯定会对我们缺乏信心。可是如果有这样一张全手工打造的顶级小牛皮沙发,相信也能让客户们心下稍微平衡那么一下下。”
“况且这张沙发几乎是全新的,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随便丢了呢?”
安澄找到自己曾经的桌椅,坐下来,疲惫地凝视吉米:“你……非留不可?”
客观来说,人家吉米也没说错。她只是出于个人的理由不能接受,可是,现在应该一切都以律所的共同利益为重。
吉米郑重点头:“留下吧,求你了。”
安澄努力地笑,伸拳跟吉米对了一下:“你赢了,拍档。”
安澄的事业终于有了自己的开端,安然也才放心离去。十一月的时候,霍淡如才又“遇见”杜松林。
是在一场医学界内部的联谊会上,杜松林与几位旧友同行举杯交流,他背对门口的方向站着,却见对面一位校友盖瑞忽然扬起脖子来看向门口,眼睛倏然璀璨。
杜松林下意识也跟着回眸望去——
门口处,霍淡如一袭纯黑丝绒长裙,清傲而立。长发高高挽起,只在颈子上装饰细细的一串莹润珍珠。
如此简单,却华光盛放,照亮夜色。
盖瑞兴奋地拍了一把杜松林:“师兄,是咱们医学院之花啊!我记得你们旧交很好……只可惜她早早嫁人,让我们这班兄弟都没机会一亲香泽。听说她现在是单身——师兄帮忙引荐。”
杜松林尴尬不已。当年医学院的同学都知道他和淡如情同兄妹,此时已经没办法躲开。盖瑞更是远远扬手:“淡如,这边!”
霍淡如的视线撞上杜松林的时候,也有微微的摇晃。不过她随即平静下来,含着微笑优雅地走过来:“盖瑞?好久不见。我记得你毕业后就回南部工作。”
盖瑞兴奋地攥住霍淡如的手:“你竟然还记得我,太好了!我当年还当过你新生舞会的舞伴,你还记得么?”
霍淡如瞟了一眼杜松林,淡淡笑笑:“当然还记得。我还踩过你的脚,可是你真绅士,硬生生忍了,别人都没看出来。”
其实那场医学院的新生舞会,大家为了更多认识同学,所以每个都交换了许多舞伴。盖瑞只是霍淡如的舞伴之一,霍淡如对他的印象并没有太深。还要感谢踩脚这事儿,否则她怕是根本就叫不出他名字来了。
目光……还是忍不住瞟向杜松林去。
其实她真正的第一个舞伴,是他啊。
他是学长,一起来帮新生们招呼;她其实不会跳舞,生于书香门第,父亲在大学前的家教极严,她连学会跳舞的机会都没有。可是她天性骄傲,不肯躲起来,反倒高高扬着下颌立在灯光最明亮的地方。
可是……也许她是华人,也许是因为她的气质太高太冷,所以竟然没有人过来请她共舞。她彷徨了,紧张得指尖冰凉。
就在此时一个人走向她,终于向她伸出了手……
那个人就是杜松林。彼时年轻的杜松林,戴简单的金丝边眼镜,高瘦且温和,正是中国人传统里所塑造的那种翩翩书生。不亮眼,却叫人心灵平静。
她终于放下心来,含笑与他走进舞池——可是她也没想到,他竟然也同样不会跳舞!
两个都不会跳舞的人,在舞池里每一步简直都是心惊胆战。可是幸亏他们都聪明,现看着身边人的身形和舞步,竟然也还能学得像模像样,至少没叫人发现他们两个都不会跳舞。
只有他们两个自己知道,两人之间有多尴尬。身段和步伐上看似还可以,可是她却频频踩了他的脚;而他也同样,尽管小心翼翼,还是有几次踩了她。
她尴尬得几乎要哭了,一曲结束急忙跑开。
辛亏她在舞池里舞蹈的模样终于吸引来了如盖瑞一般的男生,她后面没再缺少舞伴,可是却再没跟他跳……是后来听住在一个楼道里的学姐说起才知道,原来那个文质彬彬的师兄也从来都没跳过舞,更从来都没有请女孩子共舞过。
她是第一个他主动邀请过的女孩儿,是他拼了自己尴尬也要走上前邀请的人。
只是后来熟了之后跟他说起此事,他却总说忘了;他非说第一次对她有深刻记忆,是发生在她和汤明羿的辩论赛上……